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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在她彌留之際,將冊封皇貴妃的詔書送進了儲秀宮。僅是李玉送去了一紙聖旨,可她心心念念的人卻是不曾踏進儲秀宮半步。

  到了這境地,她要這虛無縹緲的名分安慰又有何用…

  靜坐了半刻,才回神詢問。

  「為何這般急促?」

  「貴妃…似乎是知道了夫人的事,急火攻心才…」

  枳畫也覺著倉促,如實的將情況稟明。

  「不是吩咐下去了不要讓貴妃知道嗎?」

  富察昭婉是真動了怒,呵了一聲,呼吸沉重。

  「奴才是吩咐過了,但…午後高大人請旨入殿探訪,恐是高大人說予的。」

  她心下里百感交集,苦澀難捱,闔眼竟浮現的是高寧馨年幼時作格格時的模樣。她雖是恣意行事、跋扈張揚,歸根結底卻也是深受束縛的可憐人罷。

  富察昭婉思索著,心中卻也暗暗自問自己又何嘗不是與她同命之人。

  為家族榮耀而活。

  第83章 沉淪

  83

  雖是得了冊封,但侍寢這方面顧薌還未應承。一是她身上的傷,二也是皇帝最近政務纏身,日日茶飯不思,焦頭爛額,連牌子都不曾遞上來過,整日除了在殿內便是到西梢間來看望一眼顧薌。

  寧馨兒的死訊傳進養心殿時,皇帝正坐在通炕上看著案几上摞起的奏摺。聽見消息,縱使心中早有準備也難掩的一怔。李玉侍奉在身側,也垂下眼,兩人相對,默然無言。

  眼見窗外的日色漸沉,李玉小心地開口。

  「皇上——」

  皇帝似乎是沉沉嘆了口氣,直起身,伸手揉了揉眉心方才開口。

  「寧馨兒,雖說平日裡肆意驕縱了些,但與朕攀談時卻時常有些禪言禪語,連朕都不免驚嘆。」

  「奴才前去儲秀宮宣旨時…皇貴妃娘娘仍是惦念皇上的。」

  李玉估量著開口,想寬慰眼前的皇帝。

  「終究,朕會辜負她。」

  弘曆輕合眼瞼,他怎會不知高寧馨自始至終想要的是一份帝王之心。

  而他,註定辜負了她。

  入夜,華滋堂內用過了膳,冬陽端來了剛下火的藥服侍著讓主子服下,卻聽見門外踢踢踏踏地傳來了腳步聲,還未等她打起帘子,來人便已經大手一揮將御風的棉門帘子掀開徑直往裡走。

  反應過來來人竟是皇上,冬陽也不敢動作,只是看著皇上步伐不穩,晃晃悠悠地前面走著,身後的李玉戰戰兢兢地跟著想伸手攙扶卻次次被皇上避閃開,只能皺巴著臉跟在身側,伸手虛扶著生怕皇帝一晃磕到龍體。

  冬陽有些摸不著頭腦,小步跟上李玉。

  顧薌剛用罷膳,最近自己膝蓋的傷能感受到已經大好,雖然冬陽這些下人們每次都按著她不叫她下床。

  但她哪是能乖乖聽話的人?

  冬陽才剛跑去煎藥的片刻功夫,她便扯開錦被下了床。

  趿拉上替她準備的平底鞋,剛剛踩實時,許是因為太久未曾直立行走,雙腿一酸打軟,險些栽倒。

  顧薌伸手扯住床上款款垂下的床幔才堪堪穩住身形。

  「呼——」

  沉下氣,慢慢邁開小步,雖施加了力後膝蓋處仍是痛的厲害,但顧薌還是緩了緩後扶著身側的桌案邁步。

  終究是傷筋動骨,顧薌自己覺得自己跟復健中的傷殘人士一樣,一小步一小步惹得她心急。脫開扶著的手自理直起身時,膝蓋處卻猛地一酸,腿一軟便歪歪斜斜地要栽倒在地。

  意料中的疼痛並未出現,她反倒是被一個懷抱接住,擁在懷裡。

  「皇上——」

  顧薌一頓,開口喚人,想行禮卻是被人鎖在懷裡不能動彈。

  她察覺到了弘曆的反常,懷中還能嗅到酒氣,也不知是來之前灌了多少。

  「皇上——」

  顧薌聽著摟著自己的人沒了動靜,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那人卻孩子氣似的反倒將她摟地更緊了些。

  顧薌看向一旁跟來的李玉,眼神示意著詢問。

  「娘娘,今個兒聖上情緒不好,未曾用膳便獨酌了幾杯。」

  李玉躬身應話,答罷便接下顧薌使得眼色悄聲退下。

  高寧馨的事情早傳進了顧薌的耳里,她是知曉這段歷史,知曉每個人的結局的。

  可史書上的「高氏舊疾復發,病重,乾隆十年正月二十三日晉封皇貴妃,正月二十五日病逝。」

  便是這樣寥寥一筆將人的一生帶過。

  她從前不覺得,可如今與歷史真的有了交集時才知這其中的悲與哀。

  「皇上,先起身嬪妾扶您上床上歇息成嗎?」

  弘曆那身形豈是顧薌能夠擺動的,只能好言好語地勸著讓他自己起身。

  似乎是哄勸起了效果,弘曆聽見聲音,胳膊上的力度也鬆懈了幾分。他直起身眼神迷離地望著眼前的顧薌痴痴地笑起來。

  這一看分明是已經醉了,也不知李玉所說的幾杯究竟是多少。

  顧薌看著眼前衝著自己傻樂呵的皇帝,哪裡還有平日裡威風的樣子,分明是冒著孩子氣。

  她柔聲說道。

  「乖,咱們先起來。」

  這一招似乎對他真的有效,弘曆竟聽了話乖乖地自己起身,但摟著他的胳膊仍是死死抱著不鬆開。

  顧薌吩咐了冬陽去煮醒酒湯,看著眼前的「小孩」既覺得新奇可愛,又有些隱隱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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