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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斐很認真地在想著法子,最終猛一捶手道:「璟師弟,當年陸師弟的屍身可還在?」
陸澄陽道:「就算還在,可能也成渣了。」
孟斐點點頭:「確是如此。那可真麻煩,最好的軀體當然還是本人。」
此話無異於廢話,但自血蠱出現之後,倒也值得思量。
孟斐這時也想到了此點,便問:「對了,之前我聽聞有血衣仙面容的王蠱出沒,那說明陸師弟的屍身的確還在啊。」
謝璟道:「也許還在,不過……」
不過變成了什麼樣子,又被什麼人拿來做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從出現的血蠱和陰蠱來看,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孟斐有拍拍腦袋,道:「話說回來也是,若是能用,應當早就找回來了。」
他又道:「我去看看藥煎好了沒。」
孟斐離了居室,剩下陸澄陽和謝璟大眼瞪小眼。
「謝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陸澄陽望著謝璟,一字一頓地問道。
謝璟同樣認真地望著他,道:「是。」
這時陸澄陽撫了下眉心,旋即「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仿佛此時他們才真正重逢,中間隔了非常漫長的一段時光。
漫長到陸澄陽覺得現在的自己仍是像道影子一般存在於世。
陸澄陽搔了下面頰,問:「所以究竟是什麼時候?」
這不僅是在問謝璟,也是在問他自己。
雖然他之後確實同裴淼淼這個人大相逕庭,但是也不至於暴露了太久吧?
難不成養生石毯那時候靈光了?
「忘了。」
謝璟倒是回答得十分乾脆。
陸澄陽:「……」
他不準備追問,畢竟謝璟若是不想說,那怕是一時半會兒翹不出來。
「那謝璟,你還是將這保護符咒給收起來吧,用在我身上還是浪費了。」
陸澄陽晃了晃自己的手掌。
下一瞬,謝璟卻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陸藏。」
「嗯?」
忽地又被扣住手腕的陸澄陽抬眸望著謝璟。
謝璟的墨瞳在此刻流轉著他從未見過的光來,陸澄陽一時張了張口,想說的話在這刻忽地咽了下去。
「你可怨我?」
良久,謝璟仍是專注地望著他問道。
陸澄陽毫不遲疑道:「沒有。」
剎那間他腦中忽滑過那句「原來謝閣主這麼多年,都活在愧疚之中」,心頭也不怎麼是滋味。
「當真?」
謝璟手上力道略鬆了松,又問了他一聲。
陸澄陽篤定道:「真的。」
然而陸澄陽卻覺得謝璟滿臉不信的樣子,於是又道:「真的,雖然八棱扇威力很大,但其實我真的沒有怨過你。」
「還魂也不是我預先安排的,畢竟……「畢竟他那時候的確是鐵了心一了百了的。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她背負著那麼多條無辜性命,萬人請願,謝璟作為仙門之長,又如何不有所作為?
而且,他確實是早有預感,性命由謝璟了解,真覺再合適不過了。
「不管怎麼樣,我真的沒有埋怨過你。」
「所以謝璟,你也不必怎麼愧疚。」
陸澄陽語重心長地又補充道。
雖然在一開始,他的確是對八棱扇有些後怕,看著謝璟也有幾分發怵,但心底里來講,「怨恨」這回事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謝璟這時候才將手上力道徹底鬆開,似是如釋重負道:「那便好。」
「這保護符咒……」
陸澄陽還是想讓謝璟解了,畢竟手上經常閃個「璟」字好像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謝璟卻不容置疑道:「你留著。」
陸澄陽聽罷也不在此做掙扎,反正也沒什麼用。
他這時候忽然想起之前謝璟還把持恆劍和八棱扇都塞給他,又覺得自己很好笑。
都到這個份兒上了,他竟然還沒想到謝璟早就認出了他這一層面。
真是對得起澹臺珩曾說過的一個「蠢」字——當然,明面上他是萬萬不會承認的。
「對了,陸師弟,你那屍身……」
這時孟斐捧著碗藥回來,忽是又想起了什麼。
但是他見兩個師弟神色都有種說不清的古怪,話說到一半自動卡住了。
「屍身怎麼了?」
陸澄陽問孟斐。
孟斐思路重新接上,道:「你的屍身應當尚還完好。」
謝璟道:「師兄此話怎樣?」
孟斐將藥碗遞給陸澄陽,然後抽出一根銀針來:「定魂針顏色未變,你魂魄的陰氣不足,甚至可以說你的魂魄並沒有陰氣。」
「這可說明你的肉身尚在世間,且並未腐化。」
孟斐一本正經地道來,陸澄陽卻覺得一陣膽寒。
他是越來越沒有勇氣去揭開自己那可能尚還完好的肉身了。
孟斐又道:「方才移魂前的最後一瞬間的畫面,陸師弟可還記得?」
陸澄陽回想了一下,道:「大概是我……我爹吧。」
這時謝璟又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陸澄陽這麼多年來可以說從未提過自己的身世,叫出那聲「爹」來都十分生澀。
「他在我臂上,劃出了血。」
陸澄陽忽然想起了那純黑的長甲,太陽穴便突突疼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