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第一次打針,薄明煙有點害怕,焦慮不安地東張西望,她把下唇都咬破了,但也沒有哭。還記得在脫褲子打針之前提醒薄偉澤:「不可以拍了哦。」

  第一次發燒,薄明煙虛弱地窩在床上,薄偉澤給她講故事給她揉頭,一遍又一遍地給她物理降溫,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輕聲呢喃:「爸爸……我好難受。」

  聲音都在顫抖,眼尾暈開一抹紅,眼睛裡籠著一層薄薄的水霧,自始至終,都沒有掉眼淚。

  孟栩然握住了薄明煙的手,她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滿滿,你後來有哭過麼?」

  薄明煙指尖蜷了蜷:「很少。」

  小的時候,薄明煙覺得哭鼻子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情,會顯得自己很弱,要強的她不想讓人看到她的脆弱。

  後來,薄明煙身體力行地領悟到在有些事情上,無論她如何自以為是的強大,依舊無能為力。

  她就更不會哭了。

  情緒這東西,咬咬牙就能忍過去了。

  孟栩然遲疑了幾秒,以不直接的方式問:「後來受傷打針什麼的也還是像小時候一樣咬牙忍著啊?」

  那應該是最疼的時候了。

  薄明煙「嗯」了一聲。

  孟栩然艱澀地滾了下喉嚨,像有什麼哽在喉嚨里。她大概知道薄明煙「很少哭」的裡面,包含了哪幾次。

  一隻手就能數過來。

  孟栩然再也沒有問過薄明煙有關「哭」的話題,視線重新投落到電視上。

  薄明煙拎起杯子喝了小半杯水,繼續看電視上的影像,心思卻沒辦法放在上面了。

  提到讓她哭的事就必然會勾起她的回憶,而那些,對於一個不愛哭的人來說,都是不能承受之重。

  她心裡有點不舒服,卻不全是為這個,除了難受,更多的是滯悶。

  在門衛那裡垮台的時候,薄明煙都能想像到回家後孟栩然問她的語氣,會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新奇地問個沒完沒了。

  然而事實與想像截然相反。

  她忽略了孟栩然的另一面,細膩溫柔,周到善良。

  影像里的薄明煙在慢慢長大,薄偉澤讓她學了很多東西。薄明煙把那些興趣愛好當做是攻略項目,學會了、得了獎就當作攻略成功不再深入了,只有繪畫一直還堅持著,只有舞蹈一直沒攻略下來。

  孟栩然順勢轉移話題,問:「你怎麼就跳舞跳不了了呢?」

  偏偏這時候,薄明煙突然又開了口說:「後來也就哭過兩三次。」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兩人都愣了愣。孟栩然唇動了兩下,想說不要聊這個話題了,還沒開口,就聽薄明煙接了話茬:「第一次哭,也算和這個有關係吧。」

  孟栩然臨到嘴邊的話被咽了回去。

  「我媽是舞蹈老師,我學跳舞以後,她經常會帶我去我爸給她置辦的另一所房子。後來練不好,去的就少了。再去的時候……」薄明煙閉了閉眼,想起那個畫面都會胃裡翻湧,「我在舞蹈室,在鏡子裡,看到了她和她的情夫糾纏在一起的畫面。」

  孟栩然嘴巴微張,不可置信,她的眼睛瞬間紅了。

  那時候的薄明煙才多大。

  「就是那之後發的燒,印象里,我跑回家的時候,臉沒有一處是乾的。」薄明煙試圖以輕鬆的語氣陳述這件事,「家裡阿姨還以為外面下了雨。」

  孟栩然突然想到了什麼,抬頭看了眼天花板。

  她到現在才知道,她精心設計的天花板,對薄明煙而言就是剝開痛苦記憶的閘門,她一直在扮演一個劊子手,一遍又一遍地凌遲著薄明煙。

  心疼、後悔交織成鋒利的刀,薄明煙說一個字,就在她心口緩慢地磨上一刀,疼得連喉嚨都漫著腥。

  她都在做什麼啊……

  「滿滿……」孟栩然抱過來時,薄明煙怔愣了一瞬,身體向後仰了仰,孟栩然在她耳邊沉重地呼吸,每一下,都像是用盡了力氣,「我……對不起……對不起……我明天就把天花板拆了。」

  薄明煙環住了孟栩然的腰,呼吸從緩而沉到慢慢拉長,懷裡溫溫軟軟的,心裡也淌過一陣暖流,讓整顆心軟了又軟。

  她原本以為這些事情說出來,會很痛。

  但那些盤踞在她心裡的陰影與灰暗,總是能被孟栩然這個小太陽輕而易舉地撥開,重新露出明亮的色彩來。

  「要拆了麼?」薄明煙故意逗她道,「可是給你用其實還蠻刺激的,好像會特別容易……」

  她尾音頓了頓,眼底抹過狡黠:「發大水。」

  孟栩然眨了眨眼,眼淚啪嗒啪嗒掉,臉一點點紅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哎呀,哎呀!」

  薄明煙唇角勾出愉悅的弧度,孟栩然氣得炸毛,一時又找不出話,動不了口就只能動手,一個勁兒地撓薄明煙痒痒。

  「你這就是嫉妒我,你個小沙漠!」孟栩然終於琢磨出了反駁的話,「不會出水,還會吞水。」

  薄明煙被她的虎狼之詞逗得笑倒在床上。

  孟栩然被箍著腰,也被帶著傾過去,壓在了薄明煙的身上,她把臉埋在薄明煙的懷裡,沒有問她之後兩次是為了什麼,只問道:「滿滿……那你今天是為什麼哭?」

  薄明煙撫揉著她的後腦勺,眸光輕輕漾開,沒有直接回答:「因為,那一瞬間,我很怕你不會再回來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