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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著對她說:「Caresse喜歡年輕漂亮的姑娘。除了你,只有這裡十一樓一個十三歲的女孩子,第一次見到她就很喜歡。」話說出來,我自己也覺得吹捧的有點過頭了,特別是那句「十三歲」。Lyle看了我一眼,沒有笑,卻足夠讓我知道他在嘲笑我,我滿不在乎的看回去,Regina聽了倒很高興,儘管穿了絲襪連衣裙不很方便,還是跪在地上陪Caresse玩。Caresse給她一塊磁性板,她想畫只兔子上去,描來描去的畫的卻像只老鼠。很普通嘛,我暗地裡又刻薄起來,莫名其妙的有點得意。

  晚飯之前我們帶著Caresse到附近的遊戲場去玩,Lyle抱著她去玩滑梯。我和Regina站在邊上聊了幾句,她說英語的時候,有些詞會帶一種特別的轉音,有點怪卻很好聽。她說她其實是德國人,在三十二街上的一家出版公司工作。還告訴我,她覺得Lyle很好,的確,好爸爸,跟前妻和平共處光明磊落。但轉頭又開玩笑似的問我:「有沒有女人跟他相處的足夠久,直到弄清楚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的?」

  「就我所知,沒有。」我也開玩笑似的回答,發覺她其實不像是看起來那麼普通。沒有人真的那麼普通。

  Lyle就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把Caresse抱到最高最陡的那個滑梯上,小姑娘興奮的尖叫,我卻嚇的要死,趕緊跑過去接著。等Caresse平平安安回到地上,才又有閒心嘲笑人了,輕聲問Lyle:「你是不是迷上綠卡婚姻了?」

  他無所謂的回答:「這句話絕對要告訴Cheryl-Ann,她肯定會喜歡這種說法,事實上——這句話聽起來,簡直就像從她嘴裡說出來的一樣。」

  我撇撇嘴說:「聽起來好像是在罵我麻。」

  他笑了一下,一把抱起Caresse,又把她放抱到最高的那個滑梯上。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們,不出聲的對自己說,這樣的事情早晚都會發生,不管是女朋友還是滑梯,我最好還是不要瞎操心了。

  吃晚飯的時候,我問Regina:「你們怎麼認識的?」

  「哦,」她摸了一下頭髮,有點不好意思,「真的很偶然,我們是在紐哈芬那間醫院裡遇到的。我去耶魯見一個作者談書稿的事情,到了之後才聽說他摔了一跤,斷了腓骨。真的是很奇怪的事情,如果那個教授沒有誤了交稿日期,如果他沒有摔斷腿,我跟Lyle就不可能遇見。」

  「你也是去探望病人?」我問Lyle。

  他搖頭,Regina替他答了:「他前一天剛做完一個小手術,穿著病號服,在走廊里亂轉。我走錯了樓層,撞到他一下,他扶著欄杆幾乎直不起身子,我以為自己要犯過失殺人了,說了無數句對不起,把送他回病房,給他找來護士……」

  「……我正好在找那個護士,她沒收了我的手機。有監護設備的房間不能打電話,我沒守規矩。」Lyle接下去說,好像那是個愛情故事接力。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看著Lyle,問他。

  他也看著我沒有講話,回答我的又是Regina:「9月4號下午,我記得很清楚,到今天為止,我們剛好認識四十天。」

  我也清楚地記得,那天上午我給他打了個電話,那是我們離婚之前最後一次講話。

  我不能想像自己的反應,如果Regina驚訝的看著我:「你不知道他動過手術?!」所以裝作一點不意外的樣子,直到甜點上來之前,Regina去了化妝間,只有我們三個坐在位子上,我終於開口問他:「你生病了?」

  他點頭,很平靜的解釋:「切除膽固醇息肉,很小很簡單的腹腔鏡手術,整個過程不到一小時,兩天之後就出院了,完全沒有危險,我母親那方面有家族史,她和Gerard都做過類似的手術。我只是終於下決心儘早去做了而已。」

  「為什麼沒告訴我?」

  「原因很多。」

  我在心裡幫他回答:他不想在那個時候再有什麼事情發生,改變原來的計劃,他想離婚,我也想,就那麼簡單,猜也猜得到。我打斷他,問:「你還有什麼會遺傳的病沒告訴我的?這是你的私事,但是關係到Caresse。」

  「沒了,你呢?」

  「我爺爺奶奶七十歲以後都有高血壓,我爸也有這趨勢。我右眼有一點點近視,大約50度。但不戴眼鏡也能看得清楚。」

  「所以,你也不是那麼完美。」

  「我有說過我完美嗎?」

  「那要看你怎麼看了。」他說:「你是我遇到過的最會批評人的人,很有效率,喜歡下結論,通常這樣的人都覺得自己很完美。」

  我想說:「想吵架是怎麼著?」話沒出口,Regina回來了,坐到他身邊,在他嘴上親了一下,看看我們,說:「我錯過什麼沒有?」

  93) Double date II

  因為小孩子要早睡,結帳的時候還不到九點鐘。Lyle開了他的車子過來,安全座椅放在後備箱裡,他拆拆裝裝已經很熟練,後排右邊座位的米色皮套上面也已經留下不少劃痕。

  「你記不記得從前,」他固定好座椅,問我,「我們買了那個手提籃回來,沒辦法裝上去,只好找來店員幫忙?」

  我有點意外我們差不多同時想起一樣的事情。那個時候,孩子還沒出生,我還在幸福當中,而他在欺騙我。我看著他點頭,回答說:「我記得,那個時候我還懷疑過Volvo的安全帶比標準的要短。」有段時間,我一聽到Psychologist,Shrink或者Therapist這類的詞,就會一下子緊張起來,甚至psy開頭的詞也不行。但是,幾乎就在不知不覺之間,我開始可以坦然地回憶過去。可以公平的說一句,我付出過,他也付出過,我改變,同時他也變了。畢竟在所有這一切發生之前,沒有人會相信,他會結婚,會有一個女兒,會在Beekman街的義大利餐館門口往汽車後排位子上裝安全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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