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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我覺得心下安定,便頷首道:「借小師父吉言。」

  「主君該擔心的,不是您的姑娘,而是您自己吶。」和尚忽然睜開眼睛,連道幾聲阿彌陀佛,又給我添了一盞茶,「小僧隱約看到,主君身帶紅鸞之光,這是命犯桃花的預兆。」

  入墨頓時反駁道:「你不要胡說!我家主君都許給人了,怎還會命犯桃花?!」

  我心尖一顫,忙勸住入墨:「佛門重地,不得無禮。」

  小和尚深深望著我,十指合一:「主君莫要動氣,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僧的確看到主君紅鸞星動。」

  這有關桃花不桃花的話,我並不曾放在心上,暗道和尚所言未必準確。誰料還完了願,轎子尚未抬下山,這預兆便應驗了。

  而且,我命犯的桃花,不是桃花緣,是桃花煞。

  走到山腰處,已是暮色漸沉。我正倚著小几昏昏欲睡,抬轎的四個轎婦忽然停了步伐,我便出言問道:「這是怎麼了?」

  松煙回稟道:「郎君,這……眼前躺了個死人。渾身是血,肯定是就不活了。」

  其中一個年長的轎婦道:「稟主君,我們把這個短命鬼抬到一旁吧?主君剛上完香,莫沾了晦氣。」

  我望著月白的軟轎紗帳,頷首道:「好。」

  於是她們落轎抬人,豈料在搬弄死人時,出現了一聲短暫的□□。這人尚未死透。我眉心微蹙,頓生垂憐之情,遂捧起半盞茶,撩袍下轎,欲給那死人餵進去。

  松煙驚道:「郎君,您怎麼下轎了?山路險陡吶。」

  看到眼前橫屍之人,我登時怔忪在原地,這絕不是尋常人。她滿身刀傷劍傷錯綜縱橫,慘不忍睹,血流滿面,看不出原本樣貌。

  這仿佛是一個西域女人,頭上圍著三四層瀲灩紅紗,紅紗上平金暗繡駱駝與山丘。那艷到極致的紅色,讓我想起無間地獄裡不生不滅的蓮花。

  我給女人餵了半盞茶水,她仍舊沒有醒來的意思,其實受傷至此,應當也活不成了。隨後我令轎婦把她抬到樹上,莫讓山上的豺狼虎豹將屍體咬碎,我捧著空茶盞旋身,預備回府。

  松煙扶住我的右手,忍不住頻頻回首:「那女子,是好人還是壞人?」

  我忍不住笑他純稚:「傻孩子,世事複雜,豈能以好壞定論。」

  松煙望著我,笑彎了澄澈的杏眼:「郎君就是好人呀!郎君待我們下人和氣,也不打罵下人,還常常贈我糕餅吃。」

  聽了他這話,我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其實我只是凡夫俗子,成就不了什麼,摧毀不了什麼。我不像你、不像尋嫣、不像那些千古名流,抬手縱橫捭闔,反手翻雲覆雨,留得無數功勳任後人評言。

  我只是史書里的滄海一粟,千百年後,根本留不下什麼。最多只有一句:「戚氏元夫,性柔順,貌姣好」。

  正思忖間,忽有人浪蕩地從身後拽住我的一截霜白衣裾:「是你救了我?」

  那西域女子這麼快便醒過來了?

  松煙護著我往後走了一步,他叱罵道:「你是何人?敢對我們戚家主君無禮!」

  轎婦們也走過去,對那女子推推搡搡:「滾!別擋奶奶們的路!」

  西域女子的漢話念得半生不熟,然而語調卻甚是紈絝,大概是在調戲我。唯恐多生事端,我並不回首,只淡淡道:「我不求姑娘報恩,只求姑娘放過,姑娘請便罷。」

  她卻不曾鬆開扯我衣擺的手,笑意更深:「倘若本姑娘有恩必報呢?」

  松煙恨道:「登徒子!」

  我回首一看,這西域女子身形高大,足足有十尺之長。她身穿暗紅短裙,露出性感妖嬈的長腿。層疊的紅紗上掛滿璨璨金飾,媚得奪人視線。

  可最奪目的還是她額心掛的寶石,雕鏤成滿月的形狀,通透如琥珀。我知道,此乃月光石。

  我連連後退,她卻步步緊逼,甚至抬手摘下了我的面紗!

  一個轎婦前來阻擋,被她活活扼斷頸子!

  「啊——」

  「美人,你記住,」她那雙淺碧色的眼眸像看獵物一樣看我,紅紗微微落下,只見她豐滿的乳.房上紋著一隻振翅欲飛的樓蘭雪鷹,兩隻眼瞼下各畫一痕鎏金聖紋,逼得我只有閉上眼睛。

  她輕佻地抬起我的下巴:「你記住,我不是尋常的姑娘,我不會放過你,我是樓蘭國的右殺,麗喀麗婭。」

  ……麗喀麗婭?我曾在龍將軍的口中聽過這個名字!

  我顫抖著拂開女人不容拒絕的控制:「可我已經嫁作人夫,甚至生過孩子。」

  麗喀麗婭爽朗地笑,隨手整理自己的黑皮鎏金手套,她尾指還套著一顆松綠鑽石戒指:「沒關係,我不在意。生過孩子的算什麼?在我們沙漠上,甚至可以接受母親的側室、姐妹的郎君!男人和牛羊都是母死女繼,姊終妹承,我們可不像迂腐的中原女人那樣在意第一次!」

  我一把推開她,認真道:「我不會嫁給你。」

  麗喀麗婭取下自己額前的月光石,捧到我手心裡,她輕言輕語說話時,既是戲謔,又是鄭重:「這是信物,美人,下次再見,麗喀麗婭必報今日之恩。」

  月光石不愧名喚月光石,其間疏影流轉,仿佛含著柔和的氤氳月影。

  松煙為我掛好面紗,我匆匆上轎,將所謂的信物丟還給她,不肯再露面。轎婦們連忙起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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