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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速來以急躁冒進聞名的同僚卻久久沒有開口,劉堯疑惑地轉過頭去,卻見同僚面色鐵青,額頭竟然冒出顆顆冷汗,順著視線望過去,竟然是在死死盯著那位美貌非常的季家小姐!

  劉堯登時火冒三丈,這糊塗蛋,平日裡貪酒好色也就罷了,這樣的大事,他竟然還盯著一個女人不放?

  可是他下一刻便發覺不對,視線落在某處,忽然神色大變,臉上血色驟然褪去。

  方才還氣焰逼人的兩位大人忽然變作了泥塑的雕像,只請見春風吹過樹梢的簌簌響聲,還有嬰孩醒過來時咿咿呀呀的哭聲。

  季青雀撥弄著這嬰兒柔嫩的臉頰,隨意而平靜的姿態,不太重視,也不顯得厭煩,她似乎是個情緒波動很少的女人,而在那嬰兒的襁褓里,已經露出半片明黃,隱隱約約,卻灼目無比。

  「我本來不想帶過來的,」季青雀仍然隨意地逗弄著孩子,頭也不抬,「但是這孩子的母妃放不下心,還是放在了襁褓里。」

  隨著她輕柔平淡的話語,層層疊疊的茂密草木後忽然響起悉悉索索的腳步聲,仿佛數不清的人從四面八方擁圍而來,天羅地網。密不透風,而那亭台之上靜坐的女子連眉梢也沒有動一動,似乎是有些倦了,還不待她開口,身後的侍女便將嬰兒抱走,季青雀方才徐徐開口。

  「天子薨逝,天下無主,兩位大人為什麼孤身前來,奪了我的兵又要送到哪裡去,我並不關心。」

  她聲音柔和,柔和的毫無溫度:「可是兩位大人,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背後站著宗室的主子,我便沒有嗎?「

  春日晴空里忽然響起一聲炸雷。

  季青雀緩緩抬了眼,漆黑的眼睛裡波瀾不驚,蒼白而纖弱,可是那天上的雷霆仿佛是遵照她的召喚而來,轟隆隆的巨響里,年輕的女人平靜的聲音有種讓人後背發涼的清晰:

  「既見幼主,亂臣賊子,何不跪下?」

  第75章 新歲

  春雷滾滾, 要下雨了。

  幾滴冰涼的雨水落在臉頰上,劉堯和李州牧都臉色發青。

  自從盧陽王入京之後,原本蟄居各地的宗室王爺都蠢蠢欲動起來,諸王如此不安分, 說到底是先帝與嘉正帝兩朝皆有錯漏, 以至於積重難返。

  先帝嗜殺暴虐, 養出來的兒子除了早逝的章玉太子和出身卑微的十三皇子嘉正帝, 多是些殘暴剛強之人,他暴斃而亡後, 剩下的皇子失去了一直壓在頭上的桎梏,凶性畢露,瘋了一般的爭奪皇位,那幾年裡的血雨腥風,許多人至今說起, 依然噤若寒蟬。

  而就算最終年少的嘉正帝在當時的太傅季觀的主持下被迎立為帝,勉強使得天下承平,但是已經嘗過火與血的猛獸,是再也無法安然回到溫暖精美的棚舍里的。

  這時便需要人來切下他們的利爪, 拔掉他們的利齒, 並且對每一雙血氣騰騰的眼睛莊嚴告誡,示之以威, 撫之以恩, 雙管齊下, 以固河山。

  那樣一位英明果決的君主,顯然不是嘉正帝能夠扮演的角色。

  他仁厚太過, 性情綿軟, 對幾位叔父轄制無力, 對於拔除先帝末年留下的諸王割據的弊病,實在無力承擔

  最終,隨著他的病死,這個遺留二十幾年的,在黑暗裡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的禍根,終於在大齊的土地上轟然爆發,好似一片血腥的春花,隨著春風,燒遍大江南北。

  李州牧不是蠢人,他妻子的母族頗有些勢力,江平王早已通過他妻子的母族送來信物,許下高官厚祿,只要宛州與他一同舉事,共謀大業,絕不有所虧待。

  要是換在別的朝代,這樣誅滅九族,遺臭萬年的事,他是沾也不敢沾的。

  可是換到今朝,那又是另一種光景。

  多年前太傅季觀能夠結束亂世,擁立嘉正帝李平為帝,那是因為他本來就是眾望攸歸之人,又有先帝託孤手諭為依仗,再加上他私下聯絡各地世族,奔波操勞,極盡平衡之術,才終於迎立新帝成功,只是他自己也憂思太過,心血乾枯,僅僅在嘉正帝繼位半年後,就溘然長逝。

  現今能夠承擔起這一角色的,本應該是季觀的兒子季宣,季家是世族領袖,又是士子之師,季宣的名望雖然不如他的父親,卻同樣不容小視,而按照往年歲月的光景來看,一旦得到季家的支持,那麼天下間,恐怕多的是聞風俯首之人。

  可惜,盧陽王狠辣,見季宣不肯為他矯詔,竟然不顧世人唾罵,將其毒殺,殺季宣一人,或許尚可挽回小,可是世族失去頭領,士人失去楷模,群龍無首,卻終究會讓天下大亂。

  天下需要一個皇帝,而現在,一個讓人驚異的局面擺在所有人面前,天子無子,國無儲君,無人可稱正統,那麼凡有李氏血者,便都是正統。

  實在是,數百年未有之亂局。

  世族各謀其主,各州民心變動,李州牧自然不會落後,橫豎宛州富庶,他手裡握著這張牌,誰也不能不掂量他幾分。

  因此,他志得意滿,他心安氣足,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如果在自己這片宛州的河山里,也有李氏宗族呢。

  ……甚至,如果有聖旨呢。

  心念百轉,李州牧舔了舔嘴唇,雨水落在乾裂的唇上,隱隱有些發痛。

  他不覺得那是繼位的詔書,即使是,如果沒有足夠的世族擁戴,也可以輕易被指責為矯詔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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