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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啪。」

  一陣白色的絲帶混合著亮片,從天而降,在空中飄旋,落在兩個人頭上。還有一根掛在燕啾鼻樑上。

  燕啾:……?

  扭頭去看,蔣唱晚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站在旁邊,手裡拿著一個更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禮炮,眼睛亮晶晶,很是興奮,「恭喜你們考上好大學!」

  燕啾:「……」

  蔣驚寒伸手,輕輕把她眼睫上掛著的那根細絲帶取下來。

  燕啾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忘了要說什麼,只好大眼瞪小眼三秒鐘,留下一句謝謝,匆匆轉頭走了。

  蔣驚寒頓了半晌,掀眼皮子涼涼看了蔣唱晚一眼,「微信轉我八千四。」

  蔣唱晚:「……為什麼?!不是說好你給我報帳的嗎?!不然我怎麼會買那麼多?!」

  蔣驚寒不理她的哀嚎,望著燕啾匆匆走上閣樓的背影,看她的裙擺消失在轉角,蹲下來摸摸Sirius的腦袋,低聲道。

  「去。跟著你媽媽。」

  *

  蔣唱晚摸上閣樓的時候,Sirius正縮在燕啾懷裡吐舌頭。

  「南法的夏天很美。」

  「嗯。」蔣唱晚倚在門框邊,「但我更喜歡東南亞。」

  燕啾心不在焉,順著小狗的毛,「那怎麼到這兒來了。」

  「還不是因為我哥……」蔣唱晚說到一半,頓住,想起她免稅店購物的小一萬塊,兩三步衝到燕啾面前,面容悽愴,隱含淚光。

  「啾啾,我哥這一年,過得好苦!」

  「……」

  燕啾無暇顧及她的一秒變臉,默了半晌,「……怎麼說。」

  蔣驚寒此刻站在樓下,對著庭院裡的大鏡子,若有所思。

  其實要問他本人,這一年過得怎麼樣,他大概會無所謂地聳聳肩,說,就那樣。如果心情夠好,可能也會弔兒郎當地回一句,挺輕鬆的,足夠臭屁。

  苦嗎?

  ……其實是苦的。

  可是一切帶有負面情緒的,不是他私自放棄保送資格後,被學校和家庭輪番轟炸約談;不是把一切努力推翻,從頭再來的勇氣;甚至也不是天賦型選手被迫挑燈夜戰,埋頭刷題的無數個瞬間。

  是他深夜航班的那一晚,明明飛在雲端,卻感覺沉在海底,夢魘纏身,驟然驚醒,耳邊始終是那句「我不想欠你」。

  是他偶爾從書本上移開目光,短暫發神時,想到的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萬一她沒那麼喜歡他呢。萬一,她根本就不喜歡他呢?

  是他偶然得知那個沒有看成的樂隊即將解散,忍著高燒在門口徘徊,卻見她和別人並肩。

  整整一年裡,他只能通過別人知曉她的近況,連關心都需要一再包裝轉手,裝作是別人的好。

  ……

  跟上次分別相似,又不同。

  苦澀的依舊是是一個人回家的路,對面陽台永遠不會再亮起的燈,空無一人的隔壁座位。

  可是怎麼比年少時往郵箱裡投那些從未期盼過回復的信時,還要難過。

  蔣驚寒不知道。

  頓悟那天,是暴雨天,他坐在陽台,看她窗沿上的風鈴被風吹,被雨打,孤寂又脆弱。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他無法再甘心忍受對面陽台的燈沉寂多年,無法再允許她在他看得見或看不見的地方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那樣漫長又難捱的等待,他不想再要了。

  山不就我,我就山。

  這樣就好了。

  對於燕啾,他總是像個一竅不通的考生,永遠得不到正確答案,卻又企圖負隅頑抗,決不投降。

  燕啾衝下樓的時候,蔣驚寒還在對著那面雕花的宮廷式大鏡子發呆。

  十幾個小時的國際航班,晝夜顛倒的時差,讓他的眉梢染上些許疲憊。他對著鏡子兀自沉默。小薩摩耶奔到他身邊,乖巧地蹭他褲腳。

  燕啾飛快地奔下來,似有千言萬語,開口卻只能喊他名字。

  「蔣驚寒。」

  她要問什麼呢。

  問他為什麼要去北京?

  為什麼在她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劃清界限之後,依舊願意放棄之前的努力,和她一起?

  蔣驚寒跟她對視好半晌,那雙眼睛依舊漆黑,映著夏日白晝,「你覺得呢?」

  燕啾頓了好一會兒,腦子裡是一團漿糊,不太清晰。

  蔣驚寒很輕地呼出一口氣,轉身去找老闆娘要感冒藥,接了一杯溫水,遞到她面前。

  但是燕啾不接。

  她不聲不響地站在原地,跟廈門那夜裡的他一樣,執拗地等待一個回答。

  蔣驚寒看了她好片刻,很輕地嘆了口氣。

  「記得我微信名嗎?」

  「……嗯。」

  95。

  她沒捨得刪。

  還無數次點進去,妄圖從網絡上窺知一星半點他的近況。

  「用九鍵麼。」

  「嗯。」

  「那你看看,九鍵里這樣按,出來的是什麼。」

  燕啾聞言,緩慢地掏兜,拿出許久不用的手機來看。95,在九鍵鍵盤上,是最中間和右下兩個鍵位。

  手指觸在屏幕上,一個一個按下去。

  輸入法聯想框裡出現的,赫然是一個不能再熟悉的詞。

  她把聯想框拉到底,盯著兩個鍵位里的七個字母,翻來覆去,重組了很多遍,也只能想到一個跟他有關的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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