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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驚寒好像沒站穩,又顛了一下,燕啾顧不了那麼多,一把環住他脖子。

  「喂!」

  蔣驚寒悠然穩住手,餘光瞥了瞥她的手,依舊十分淡然。

  「有點累,不好意思。」

  燕啾:……

  杜飛宇還在後面嚷嚷著什麼,蔣驚寒頭也不回,打了個車,扔下一句:「你倆自己去。」

  「我請客。」

  「不是,啾姐那點小傷,也用抱嗎?」純情少男很是納悶兒。

  「你懂什麼。」

  宋佳琪帶著姨母笑又看了一會兒,直到人影都不見了,才想起來:「對了,我們還去吃嗎?」

  「吃啊!有人請客,為什麼不吃。」

  宋佳琪:「……」

  杜飛宇又嘿嘿一笑,「而且好不容易,兩個電燈泡走了,我們能單獨吃飯。多好的機會。」

  宋佳琪半晌才應:「……噢。」

  也不知道誰是誰的電燈泡呢!

  *

  燕啾抱膝橫坐在長椅上,未穿鞋襪。

  蔣驚寒拆開棉簽包裝,低頭往她傷口上塗酒精。

  「有傷口就不要泡海水了,小心細菌感染。」

  酒精有點疼,燕啾沒什麼表情地看他塗,「……哦。」

  她盯著他漆黑的發頂。

  兩個不明顯的發旋隱藏在發間,不仔細看,難以發現。

  或者說,只有本來就知道它的人,才能一眼看出來。

  她無意識地開口:「你有兩個發旋兒。」

  老人常說,這樣的人聰明又固執。

  蔣驚寒沒怎麼在意,淺淡應了一聲。

  「嗯。喻嘉樹也有兩個。」

  ……是嗎?

  她遲滯地張了張嘴。

  驟然提起,竟然有些陌生。

  燕啾忽然意識到,她只了解蔣驚寒。

  大院裡那麼多一起玩的小朋友,她只知道他。

  她茫然地眨了眨眼。

  無數回憶在眼前紛紛揚揚,如舊式電影一般放映。

  ……每一幀里都有同一個人。

  太熟悉了。

  難以分割。

  燕啾閉了閉眼,眼前畫面卻更加清晰。

  她已經不記得這是跟他認識的第多少年了。

  關於童年和夏天的每一幀回憶里,都可以清晰地看見他。

  夏天小巷裡一起吃老冰棍的男孩。

  汪婆婆小院裡一起打街機遊戲的男孩。

  大院裡乘涼時,坐在旁邊幫她搖蒲扇的男孩。

  弄髒了衣服,一聲不吭去幫她買新裙子的男生。

  隔壁班那個永遠站在後門等她的男生。

  遊樂園裡幫她系氫氣球,陪她一遍一遍坐摩天輪的男生。

  仿佛聚光燈下的主角一般,是她這麼多年日記里,為數不多的角色之一。

  她曾無數次感謝天父。

  錯過幾年光陰後再次重逢,在她看來,已經幾乎是奢望。

  她的祈禱奏效了嗎。

  不然她十幾年的人生里,怎麼願望成真一般,半途歸來一個讓她無法釋懷的少年。

  那個人會在午睡時悄悄伸手,為她擋住刺眼的陽光。

  會站在山風來處,教她認星星。為她做北半球獨一無二的微縮銀河。

  在夜裡握著她的冰淇淋,輕聲又篤定地肯定,她期盼的完美夏天。

  借生日帶她看海,偷偷圓她每一個未曾說出口的美夢。

  拉著她的手暮色狂奔。

  ……好似私奔。

  畫面定格在最後,打著和她同色領結的少年身姿頎長,挺拔地站在大禮堂絲絨幕布下,在全校師生前,隱秘又真心地……

  祝她開心。

  純粹又熱烈。

  冒著被處罰的危險。

  只為了祝她開心。

  少年就是少年,永遠天真,永遠熱烈。翻山越嶺,披荊斬棘。

  漲落有時的海水潮汐,飛揚的櫻花花瓣,山間高懸的繁星,也在見證這一刻嗎。

  燕啾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好像眼前是什麼珍寶,心裡倏然泛起一陣酸澀的脹疼。

  細細密密的,此起彼伏。

  酸軟的刺疼隨著呼吸遍布全身。

  有人說,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故意隱瞞的人也要嗎。

  不然她怎麼竟然覺得有點疼。

  當初記憶里的小男孩,早已長成肆意挺拔的雪松,出類拔萃,讓人移不開眼。

  她又怎麼能,要求他在原地等她。

  燕啾深吸一口氣,強硬壓下鼻尖酸澀。

  少年好似完全沒察覺到她的情緒,往傷口上貼創口貼,接著叮囑。

  「也別赤腳踩沙灘了。」

  她垂眼,默了片刻,故作開心。

  「……你好囉嗦,像個小老頭。」

  蔣驚寒抬眸看了她片刻,沒嗆聲,「禮物看了麼。」

  燕啾感覺自己好像要被那雙漆黑的眸看穿。

  「還沒有。」

  她微微偏頭,躲開目光,起身理了理裙子,徑直邁出幾步,「走吧。」

  夜幕下,兩個人一前一後,沿著海岸線,緩慢地往回走。

  汽船仍在鳴笛,夜色靜謐。

  先前稍顯劇烈的情緒被大海包容,被海浪聲平息。

  大海能接納一切。

  燕啾彎腰撿起一個海螺,回身遞到少年耳邊。

  她微微偏頭,「有聲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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