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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間,她的視線撞上了扭過頭來的巨狼的眼睛,讓她陡然一驚——那裡已經看不見半點理性,而是充斥著憤怒憎惡殺意等一切負面的混沌的情感,是真真正正的魔獸的眼睛。
為什麼……
這時,巨狼咬住她的裙擺狠狠一拽,陸菲的身體輕飄飄地落入半空。
!
突然吹起了風。
陸菲甚至還沒來得及認知到失重感,就被這陣風輕盈地托起,幾乎可以說是溫柔地送回了巨狼背上。而後者同樣安穩地落地,剛才的瘋狂像是錯覺一樣消失無蹤。
它有些愧疚地輕輕用下巴碰了碰陸菲的胳膊。眼睛徹底恢復了那正直的翡翠色,周圍的魔氣都褪去了好多。
「是誰幫了我們?」
他們應該是降落到了哪家的院子裡,暫時甩掉了侯爵勢力,但也沒見到有誰露面說自己就是偶然路過的好心人。
剛才的風,應該是魔法吧。
如果這六十年裡沒有出現什麼魔法師大爆發的話,範圍應該還算好確定。而一個魔法師如果不想露面,憑她和一隻受傷的特利爾肯定是找不出來的,乾脆就別白費功夫。
「繼續走吧,這裡不能久留。」陸菲拍了拍巨狼的腦袋,心念一轉,想到了一個地方,「我們往東邊去,那裡你應該是知道的,就在——」
巨狼點點頭,就算只剩下三隻腳,依然敏捷地跳上屋頂,幾下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
在陸菲和巨狼直接被風送出了魔法射程外之後。
「是誰!」寬闊的露台上,老魔法師氣急敗壞地對著空氣大喊,「你是要與尊貴的侯爵家為敵嗎!」
呵。
一個輕飄飄的笑聲響起。像是在耳邊,又像是無處不在。
「是誰!」老魔法師的語氣里多了點不確定。
「一個無聊的人而已。」
仿佛吹過的風突然有了形狀,空氣短暫地扭曲波動了一下,一個穿著長斗篷的男人出現在他面前,抬手摘下了兜帽。
在看到那雙金色眼睛的瞬間,老魔法師的表情突然變得慘白,身體也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你……您……您為什麼會……」
青年修長的眉毛挑起:「認識我啊。」
「不……您……我……對,對了!我是魔王陛下最忠誠的信徒!」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能救命的稻草,語速飛快,「今天的計劃就是為了魔王陛下能夠儘快統治菲爾德布下的!要不是那個臭婊——咕!唔——」
他瞪大眼睛,按住喉嚨,拼命開合嘴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面前的青年笑了起來,卻比剛才面無表情的時候更讓人恐懼。老魔法師驚恐地後退,卻靠上了露台的欄杆。
「真是很——久,很久,沒人敢在我面前說這種話了。」他嘴角的弧度越是上揚,語氣越是冷得讓人心驚,「就算不是真正的那個人,也輪不到你這種傢伙去評論。」
老魔法師在極度的驚懼之下,竟然爆發出了極大的潛能,在沒有詠唱的情況下,居然就召喚出了熾烈的火焰襲向面前的青年,自己則看都不敢向後看,只四肢並用地拼命地朝外跑去。
四肢……
並用?
「嗷嗚!」
人類的手臂變成了毛絨絨的爪子,現在開口倒是能發出聲音了,卻明顯是屬於野獸的叫聲。
青年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老魔法師還想再逃,卻因為不習慣四隻腳的身體,只在地上打了個滾。
「嘖嘖嘖,不適合你。」
青年砸咂嘴,看著在他腳下翻滾的小狼。這隻狼的樣子就是之前庭院裡的那隻縮小了數倍的版本,但眼前這隻明顯沒有那份凜然的英氣,反而顯得有幾分猥瑣。
搖搖頭,他打了個響指。
腳下的狼再次改變身形,變成了個毛色斑駁的瘦削老狗,畏畏縮縮地擠在牆角,驚恐地看著他。
嗯,這樣才合適。
「放心,這個魔法過段時間自己就會解除。」
青年微微一笑,沒再對那隻驚恐的狗做什麼。畢竟剛才說的是實話,他只是個無聊的人,因為看到了有趣的東西才來這裡,然後也只是因為對方說了自己不喜歡聽的話而略施懲罰。
斗篷的下擺翻動了兩下,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空氣中。
之後的事情?關他什麼事。
哪怕有著同樣的靈魂,那個人,也終究不是她啊。
*
陸菲和巨狼落進了一棟臨街建築的後院。
這裡沒有貴族宅邸那樣華麗,占地面積也不大,要不是陸菲清楚地記得位置,恐怕在空中就會忽略掉它。
她讓特利爾在院子裡等著,自己走到了這棟小樓的一扇窗邊。
建築里沒有開燈,但她就是無端地確信,自己要找的人一定在這裡。
篤,篤,篤。
陸菲鍥而不捨地敲打起窗子。
許久,終於有一個矮小的影子浮現在窗邊。
遠處,因為侯爵宅邸中的意外,大片的建築都變得燈火通明。
不知道那邊究竟做了怎樣的應對,似乎已經開始搜索起魔獸和魔女。搜索隊的叫嚷,和各種原因引發的爭執混雜在一起,襯得這個角落無比冷清。像是和熱鬧的世界隔絕,自成一境。
這種時候,這樣的寂靜讓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