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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濡猶豫了一下:【不著急,可以晚點去,還是先吃飯吧。】

  「晚點去?」嚴斯九皺起眉,掃墓都講究時辰的,越早越好。

  「為什麼?」他問。

  呂濡沉默片刻才解釋了一句:【晚點去人少安靜,可以多陪他們說說話。】

  嚴斯九擰著眉看她許久,最終沒說什麼,進屋收拾一番,和呂濡一起出門。

  早飯嚴斯九沒吃多少,可能是沒睡好,整個人顯得沒什麼精神,胃口也不好,只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了。

  吃完早飯,呂濡想讓嚴斯九回去補覺,她去準備掃墓需要的東西。

  但嚴斯九不肯:「忙你的,別管我。」

  呂濡只好由著他跟著。

  現在墓園不允許點香燭燒紙錢了,只需準備一些鮮花和貢品。

  鮮花她之前已經預定好了,直接去取就可以了。貢品她也準備的差不多了,只差一些必須在當地才能買到的吃食。

  蝴蝶酥,桂花糕,炸小魚乾,蔥油糍粑……

  零零散散都買完時間也差不多了。

  呂濡和嚴斯九回到酒店,換了衣服就開車去墓園。

  十點過後,來掃墓的人已經陸陸續續離開了,青山蒼翠,墓園愈發顯得寂靜。

  呂濡他們到的時候天空只飄著零星雨點,就沒撐傘,沒想到越往山上走雨就越來越大,不一會兒零星雨點就連成了雨線。

  呂濡抱著鮮花,祭品都在嚴斯九手上。她想接過來,讓嚴斯九回車上等她。

  嚴斯九沒說話,只把空著的右手抵上她的後背,推了她一把。

  細雨如絲,交織成網,石板路上兩道腳步聲交錯向前,在一處墓碑前停下。

  墓碑前隨意擺放的鮮花和祭品已被雨水打濕,顯得有些狼狽。

  呂濡蹲下,把鮮花一一扶正,祭品擺放整齊,再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放在其間。

  爸爸媽媽,濡濡來看你們了。

  你們還好嗎?

  是不是很想我?

  濡濡也很想你們。

  很想很想……

  風雨交織,松樹沙沙,雨霧籠罩著這一方小小天地。

  嚴斯九注視著溫柔撫摸著墓碑的女孩。

  雨水似乎打濕了她的額發,也打濕了她的笑臉,細小的水珠順著臉頰向下滾,淺淺的梨渦盛不住,又一顆顆掉進雨幕中。

  他想時間可以暫停,讓這一年一次的相聚更久一點。

  又想時間最好快進,讓這天人永隔的傷痛湮滅在時間長河裡。

  呂濡說完了自己的近況,回頭看向站在身後不遠處的男人。

  一身黑色西裝,高大挺拔,在雨霧中沉靜如山。

  呂濡收回視線,彎起眼睛。

  爸爸媽媽,你們還記得他嗎?

  他是嚴斯九,是那天帶濡濡走的人。

  也是濡濡喜歡的人。

  很喜歡很喜歡的人。

  ……

  青山不語,細雨無聲。

  呂濡最後把墓碑擦拭乾淨,站起身來。

  嚴斯九走到她身邊,對著墓碑鞠躬三次。

  呂濡看著他微微拱起的脊背,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見他的情形。

  那時他也是這樣,一身黑色西裝,胸前別著白花,在靈前鞠躬三次,然後走到她面前,對她說:「你好,我是嚴斯九,請節哀。」

  關於那一天,她的記憶絕大部分都是混沌不清的。

  但奇怪的是,有關他的場景,她都清楚的記得。

  -

  從父母墓碑前離開,向西再走一小段路,呂濡在另一座墓碑前停下。

  嚴斯九看向墓碑上的信息。

  愛子呂顯之墓

  生於公元一九九九年一月五日

  歿於公元二零一六年四月五日

  ……

  他知道這是呂濡大伯家的堂哥,是與呂濡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哥哥。

  呂濡整理好祭品,把白色的滿天星靠在墓碑前,然後摸了摸碑上的名字。

  小顯哥,濡濡來看你了。

  你最近還好嗎?

  我帶了你最喜歡的炸小魚乾哦!

  我也有給定期給你寫信呦,你都看了沒有呀?

  我很想你……

  ……

  嚴斯九跟著呂濡繼續向西。

  一座墓碑被白色的鬱金香環繞,碑前的一碟蔥油糍粑已經冷卻。

  嚴斯九看著呂濡把懷中的鬱金香擺放在其中,把冒著熱氣的糍粑放在中間,跟著她的目光看向墓碑。

  程融。

  生於公元二零零零年一月九日

  歿於公元二零一六年四月五日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被雨水沾濕。

  呂濡輕輕拂開水珠,露出少年溫潤的眉眼。

  十六歲的少年,永遠定在這片黑白之中。

  雨水順著發梢滾進脖頸,濕冷一片。

  嚴斯九垂在身側的手指握緊又鬆開,喉間乾澀難忍。

  他突然有些後悔,過去兩年沒有陪呂濡回來掃墓。

  -

  雨水浸濕額發睫羽,滾進眼中,澀澀的刺痛。呂濡最後擦了擦墓碑,心中說了聲再見,然後起身與嚴斯九離開。

  回去的路上,嚴斯九又將右手抵上她的後背。

  不像來時只推一把,這次他一直沒有放開。

  雖然力道不大,呂濡卻感覺自己被一股強而穩的力量托起,每向前走一步,都比以前輕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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