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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們從山坡上抬回來粗壯的樹枝,然後精心挖空、打磨、切削,甚至還用火焚燒過內部,確保這些圓木只剩下一層厚薄適當、恰到好處的船壁殼。

  這樣的船,可以像一片葉子一樣在河面上輕快掠過,不用擔心底端的礁石,也不用擔心突如其來的暗流——因為,它實在是太輕便了。

  當然了,這艘連龍骨都沒有的獨木舟,你不能指望它有多大的容量。

  這些年輕的勇士們,只攜帶了僅夠三天的乾糧、石斧、漁網,以及寶貴的,記載了農耕、制陶、編織方法的石板。

  它們在往獨木舟里裝載物品的時候,需要非常的小心,否則稍不注意,就會讓獨木舟整個傾覆過來。

  勇士們用繩子把石板緊緊綁在船底,把漁網掛在船舷上,把石斧和乾糧捆在了腰上。

  接著,它們三隻三隻一組,弓著背坐進了小船。

  「一點紅」站在岸邊的一個高台上,雙爪伸向天空,口中大聲吟唱著,向這些獸表示祝福,同時向未知的神明祈禱,祈禱讓這些勇士們能順利抵達福地,祈禱天氣能儘快轉暖,祈禱自己的族人們不要再挨餓。

  待「一點紅」吟唱完畢,探路者們舉起右爪,從喉嚨里發出低嘯聲。

  接著,它們解開系住獨木舟的纜繩,划動船槳,順著河流,去往了不可知的下游。

  在它們身後,傳來了強行忍住的嗚咽聲:那是它們的父母,親友,站在岸邊,目送著它們遠行,祈禱著它們回來。

  然而,路琪知道,按照這些獸的生命周期,它們無法回來了。

  *

  星星獸們啟航的第二天。

  星星獸窩在火堆旁,眼神灰暗的發著呆。

  現在,即使是書記官它們,也沒有足夠的食物了。

  倉庫里最後的麥粒和醃肉,按照「一點紅」的要求,都給了那些沿河而下的年輕獸。

  「一點紅」說:「石板上傳達的,一定是神明的意志!既然如此,我們就應當以最高的規格對待!」

  於是,儘管大家都已經飢腸轆轆,卻也沒有任何獸敢於反對。

  善於尋找糧食的雌獸們,從山林里扒拉回來了樹皮,然後用石磨磨成粉,再放在水裡燙一下,也能湊合當做食物。

  但這樣的樹皮粉吃下去,根本就不管飽。

  而且,就連樹皮都快要被扒光了。

  這之後,究竟要如何才能活下去呢?

  這個問題,就連最睿智的書記官,與最有威信的首領,都不知道答案。

  它們只能把雙爪抱在胸前,一遍遍地向在金石板上留下「神諭的」的神明,虔誠又絕望地祈禱著。

  就在這時。

  一個細細小小的聲音響了起來:「爸爸,媽媽,外面的雪,是不是停了?」

  一隻坐不住的幼獸,不顧寒冷,來到了門口,好奇地探出頭。

  !

  火堆旁的雌獸雄獸,聽到這句話,頓時後腿一蹬,一個猛跳衝到門口,全然不似已經餓了好幾天的樣子。

  「雪停了!雪停了!神明啊!神明顯靈了!」

  「一定是因為我們按照神明的意志行事,它回應我們了!」

  「神明啊!我們有救了!」

  「一點紅」,作為星星獸的首領,端坐在唯一一座完全用石頭搭建而成的大屋子裡。

  當它聽見負責守衛它安全的星星獸們跑來說,「雪停了!雪化了!溫度回升了!」的時候,它只是淡然地回了一句:「神明顯靈,理應如此。」

  待星星獸們全都撤出它的房間,忙著去看化雪後的景象時,它才慢慢站起身,往前邁出一步,跪到在地,用前爪捂住臉,放肆而坦然地大哭起來。

  是的,溫度回升了,雪停了。這是因為在當天上午,路琪把「永不冷卻的岩漿」放入了泡泡機,按下了啟動鍵。

  熾熱的空氣,迅速瓦解了之前的冰雪,喚醒了被封凍的土地。

  萬物復甦,植物生長,走獸奔忙。

  看著冰雪全都融化後,路琪按下了「停止」鍵,不再干預星星獸們的「重建」。

  她把目光投向了森林中。

  *

  森林裡,「白手套」的後代,帶領著那二十隻強健的獸,用另外一種方式存活了下來。

  並且,它們的數量,已經發展壯大數倍,散步在林中,足有數百隻。

  它們住在洞穴里,日常喝泉水,采野果,獵鹿獵狼。

  它們迄今沒有學會使用火,沒有學會耕種,更沒有學會如何製作陶器,如何書寫文字。

  但是,它們知道,在山林之外,有一個更富饒的世界。在那裡,獸不用勞作,就有美食;在那裡,不用擔心狼群的突襲;在那裡,有吃不完的漿果。

  它們的祖輩,每一代都嚴肅地訓誡下一代:「山林之外,丘陵之上,是我們的敵人!它們搶走了我們的食物,我們的地盤!有朝一日,我們定要走出山林,去奪回屬於我們的土地!」

  當然了,這個「有朝一日」到底是「哪一日」,沒有誰說得清。

  儘管它們都暗暗地嫉恨著生活在丘陵的星星獸,但它們根本不敢真的與它們大規模開打,只敢偷偷摸摸的,偷襲那些進山獵鹿落了單的獸,又或者糾集一夥獸,去山腳下的村莊偷些糧食。

  當它們辛苦地獵到一隻鹿,然後生啃鹿肉、喝鹿血的時候,它們也會想起,在村莊裡聞到的那些烤肉的香味,怎麼就那麼香呢?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過上那樣的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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