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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你們給張澍道歉!」

  盛夏聲音裡帶了些哽咽,但仍舊鏗鏘。

  呵,不過是紙老虎。

  那女生想著,笑了一聲,伸手就推了一把盛夏,「要你管!你有什麼資格?我說他又怎麼了,關你屁事?」

  盛夏稍稍後退一步,站得筆挺,那女生仗著身高優勢,步步逼近,又推了她一把,「你這個公害,在這裝什麼逼?」

  女生推一把,盛夏就微微後退一步,終於,退到了台階邊緣,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盛夏在她再度伸手過來的時候迅速往邊上避讓,那女生沒推到她,一個重心不穩,踉蹌著往階梯下栽去,伴隨一聲高亢的「啊——」,那女生摔了個狗啃泥。

  階梯不高,只有兩三級,下邊是青草地。

  重傷不至於,但絕對是疼的。

  那女生的同伴連忙下去扶,「怎麼樣怎麼樣?」

  女生翻滾著坐直,嘴裡「嘶嘶——」叫喚,抬手一看,倆手掌都擦紅了,下巴還沾著一點泥巴,她憤憤然看著盛夏,「你!」

  「你道歉!」盛夏抱著水杯,仍是重複著,眼角忽然淌下淚水,過於突然和洶湧,以至於淚水形似靜止。

  盛夏艱難地吞咽,想把頂著喉頭的東西給咽下去,但是徒勞。

  因為她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聽到「查無此人」這個詞,她覺得心臟被人扎了一道口子,噴薄而出的無名物死死頂著喉頭。

  太難受了。

  耀眼的少年,怎麼可以被這樣形容?

  兩廂膠著,路過的同學紛紛圍觀,有人跑去六班通風報信,侯駿岐風風火火就跑來了。

  鬼知道他聽到「盛夏被人欺負了」的時候是什麼心情,盛夏要是怎麼了,他怎麼交代?

  臨了看到這麼一幕:平日裡弱不禁風的女孩站在走廊邊,居高臨下看著階梯下邊狼狽的兩個女生,抱水杯的動作神似交插著手臂,整個氣勢洶洶。

  這到底誰欺負誰?

  侯駿岐第一反應是拿起手機拍照。

  周圍同學:……

  那女生不甘,斥道:「摔的人是我,你哭什麼哭,最看不慣你這種女的,就知道哭!你哭你就有理嗎?」

  侯駿岐這才注意到盛夏在流淚。

  圍觀的同學們也是。

  一方面是因為她站在最前邊,一方面是她的高姿態,已經讓所有人都忽視了她在流淚。

  盛夏太過專注,沒注意到侯俊岐過來了,而後一個巨大的陰影罩住了她,侯駿岐站在她跟前,伸手把她護在身後。

  張嘴就輕飄飄道:「因為她看到了髒東西,要洗洗眼睛。」

  周圍傳來一陣竊笑。

  那女生啞口無言,對上人高馬大的侯駿岐,連瞪視都不敢了。

  動靜太大,政教主任來了,幾個人都被帶去了辦公室,圍觀人眾作鳥獸散。

  搞清來龍去脈,政教主任就把他們都放走了,但還是出於偏向「傷者」原則,讓那兩個女生道了歉,又叫王濰把盛夏和侯駿岐領回去批評教育,然後在走廊站一節課,面壁思過。

  侯駿岐嘴裡念著:「什麼年代了面壁思過?你搞復古來的吧?」

  政教主任氣不打一處來,王濰趕緊上來把人拉走了。

  盛夏這輩子都沒被罰站過。

  但她站得心甘情願。

  她是該面壁思過——竟與庸人論短長。

  如果誰都能懂張澍,他該有多普通?

  「塵泥怎解冰心潔」,她怎麼忘了。

  -

  晚上,盛夏帶著張澍的卷子去醫院。

  除了王濰,別的老師都不知道她停了留學機構的課,所以晚修她不在,基本也沒人在意。就算是這樣,盛夏還是因為翹課而心慌。

  她只是顧不上了,她想馬上見到他。

  卷子雖然沒拿到,但是學校督學系統上都有分數條,張澍肯定已經知道成績了。

  他從分文理之後,就沒考過這麼低的分數吧?

  登高又跌重,這得是多大的打擊?

  盛夏嘗試過設身處地,但她知道,誰也沒辦法真正感同身受。

  她知道他會不好受,但從小窗看過去,瞥見他落拓失意的樣子,還是心口一緊。

  他坐在張蘇瑾給他準備的書桌旁,正看著手機出神,頭髮凌亂,像是極其煩躁時被反覆抓撓,他唇邊還冒出了胡茬。

  這是盛夏第一次見長鬍子的張澍。

  有點陌生。

  盛夏頓時又眼熱,心疼得無以復加,但她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深呼吸一口氣,敲了敲房門。

  張澍以為是張蘇瑾來了,沒怎麼在意,等人走到近前,他聞到一陣馨香,才猛然抬起頭——

  她怎麼來之前不告訴他?

  張澍有點懵。

  手機黑掉的屏幕映著他的模樣,要多邋遢有多邋遢。

  張澍手一松,手機「哐當」掉落在桌上。

  許是碰到了開機鍵,屏幕又亮起來,上邊是督學系統的頁面,分數條被他放大,正停留在語文成績上,一個巨大的「78」分格外刺眼。

  「你怎麼來了?」他無意識問道。

  他好煩。

  其實他住院期間都挺隨便的,經常好幾天不刮鬍子,只有她要來了,才會簡單收拾一下。

  因為他沒法彎腰,而護工是個男的,平時給他擦臉他都覺得彆扭,刮鬍子就更彆扭了,他很不喜歡自己的下巴被一個男人捏來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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