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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確確實實就是他。
哪怕芙嫣不能親眼看著時光倒流,當年事是如何發生,也可以想像出來,謝殞化出水色神弓,滌淨天地污穢的模樣。
滋潤萬物,令萬物生長的源頭,自然也擁有著摧毀萬物的力量。
謝殞多年來一心等死,但一直不死,應該也是因為職責未盡。
那等泯風死了,職責盡了的那一天——他會死嗎?
謝殞忽然望了過來:“為何一直看著我。”
芙嫣:“你要不要離開一下,去好好療傷片刻,這裡很快應當會有一場惡戰。”
謝殞幾乎立刻說:“不需要。”
芙嫣微微顰眉。
“我就在你身邊,不會離開。”
“……隨你。”
芙嫣言盡於此:“我差不多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你為何殺泯風,洪荒為何覆滅只餘下你,現今也能看得出來。他們若還活著,斷不會有今日六界的和平,算起來,要多謝你。”
沒有他,今日的所有人都還是一片塵埃,連出生都不會,包括她。
兇手泯滅人性,泯風作為兇手之主更是,他們無法得到謝殞的偏向和庇護,肯定就想毀掉這個最大的威脅,一山不容二虎,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於是後面發生怎樣的大戰都是可以想像到的,這裡面謝殞又是否有什麼朋友,又是怎樣戰勝了他們,相較於結果來說,不再是她該在意的東西了。
所以不要再想了。
別再想了。
芙嫣言及感謝,其實是這麼多年來,唯一一次有人為謝殞的付出做出回應。
但謝殞並沒有想像中的高興,比起被她客客氣氣地感謝,還不如被她利用來得快活。
“天裂既已修補,短時間內他們應該進不來,但依然要好好調查,之前的事絕對不能發生,我會親自去尋身上還有血繼之術的人,順便……”芙嫣回眸,“帝君應該更方便做這件事——暫時將六界彼此間的界門封死,尤其是魔界的,不能讓他們再隨意外出。饕餮鎮壓在冥界,也要提醒冥界看守好,同時做好對冥界的防備。既妖界魔界可以聯合行惡,冥界也不一定會安分。還有混沌,比起其他三隻來它更強,要加派人手,檮杌那裡也不能漏掉。”
謝殞聽著她的話,一點點將半闔的眼睛睜大。
她說完就先走了,應該是去尋血繼之術的殘留。
謝殞看著門處許久,將她說的全都寫在神諭上告知天帝。
做完這一切,他突然笑了一下。
芙嫣的歷劫身根本不可能知道饕餮鎮壓在冥界,那是仙界天族才會知道的事。
她現在知道了,這代表什麼不言而喻。
一直悶在心底的血終於吐了出來,謝殞抬手抹去嘴角血跡,看著指腹摻雜著黑色的血,淨化萬物的存在也在被萬物污染,他要如何守住這世間最後一絲純淨,實在是個難題。
體內無數力量在爭鬥搶掠,他像個木偶被拆分成幾段,又勉強拼湊在一起,體無完膚。
唯一聊表安慰的是,還可以自欺欺人地陪在芙嫣身邊。
如今,連這點自欺欺人都快要做不到了。
但也沒關係。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再奪回什麼,若非要說有什麼必要達成的心愿,也只是回溯時光。
若能回到她還愛他的時候那是最好。
若不能,只回去看一眼也很好。
倒不是特意去看她,而是想回頭去看看那個將一切搞砸,傷害了她的自己。
如果可以,真希望能親手殺了傷害她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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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嫣離開禪房就去尋血繼之術的痕跡,之前的□□算是將魔界幾百年來埋在人界的棋子全都用了,她粗略將伽藍殿轉了一圈,已經沒有任何血繼之術的痕跡了。
體內恢復的靈氣亂竄,隱隱有要突破的意思,她還得調息一下,見沒什麼事正想回去,不巧遇見了凌翾。
看見他芙嫣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個有點古怪的笑來。
凌翾哪曾想會看見芙嫣這樣朝自己笑,也怔了一下。
一時間,兩人都不說話,氛圍有些莫名,最後還是芙嫣主動說:“找我?”
凌翾往前一步:“你可還好。”
芙嫣點頭:“比你好多了。”
那確實。
兩人如今修為已經不相上下,芙嫣都可以斬殺魔帝半身,凌翾都不一定做得到。
“芙兒。”凌翾微微抿唇,鳳眼裡縈繞著複雜的情緒,“過去是師尊的錯,其實為師……”
他話說了一半沒能說下去,因為芙嫣突然笑了,笑得有點奇怪,但還是很愉悅的。
凌翾低頭檢查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惹她如此發笑。
他突然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窘迫。
“你在笑什麼。”
芙嫣直言:“笑你還自稱師尊。”
她正色下來:“我們早就不是師徒了,你不會把在照夜宮發生的事給忘了吧?”
她稍稍往後看:“與其來跟我敘師徒情,不如去找你真正的徒弟。”
凌翾回眸,看見雲瑤匆匆朝南邊走去,他判斷了一下,芙嫣回禪房好像也要往那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