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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說過,你要什麼都會給你,只是你不信。”
她不但不信,還跑了,芙嫣一時無言。
“但我能給你的傳承,和你想的恐怕不一樣。”
芙嫣睜大眼睛:“如何不一樣?”
他站起身,朝她伸出手:“起來,地上冷。”
芙嫣想說她是修士,哪怕百年才堪堪築基,也已經不那麼怕冷了,但是……
垂眼看著那隻修長如玉,骨節分明的手,那實在是漂亮的手,每一寸都優美得恰到好處,只是過於蒼白了。
蒼白到了她甚至會覺得,他手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冰雪。
他整個人如冰雪鑄成,蒼白,羸弱,溫度稍稍高一些,就會融化成水。
芙嫣無疑是一捧火,她的一切都是炙熱的,呼吸、體溫,無一不像他的另一個極端。
可他還是將手放在那,等著她。
芙嫣出生以來,有過短暫幾年快樂的幼年時光。
再之後便是不斷被拋棄,不斷被黑暗吞沒。
她記憶里最深刻的,是被人掰開扯著佛子衣袂的手。
但現在,那位只存在於傳說中的、至高神祇般美輪美奐的凝冰君,耐心從容的地等著她牽他的手。
他一直在那靜靜等待,仿佛她一直不動,甚至拒絕,他也都會永遠等在那。
芙嫣眼底晦暗不明,她眼瞼低垂,咬唇抬起手,在要放在他掌心的一瞬間,北側傳來響動,金光碎了石壁,不渡趕了過來。
芙嫣猛地望去,瞬間自己站了起來,不曾去握他的手,將他所有耐心和等待拋卻得乾乾淨淨。
只要不渡在,她就永遠看不見他。
謝殞看著自己那隻手,閉了閉眼,指尖輕輕顫了一下,慢慢收回,掩在廣袖之下。
那頭不渡已和芙嫣打過照顧,見她無恙,便順著血腥味望去浮雪的屍體。
緊接著,他的視線落在芙嫣手上——
她身上的傷被謝殞治好了,但她曾親手掏出了浮雪那顆還未完全成型的入魔金丹,屬於浮雪的血還在殘留在她手上,簡直是明晃晃的殺人罪證。
芙嫣順著看見自己血淋淋的手。
……無妨的。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她只是除魔而已,解釋清楚就好了。
可當她去看浮雪的屍體,去看那被魔氣侵染的半成型金丹,卻見那上面乾乾淨淨,除了黯淡無光,沒有任何成魔的痕跡。
芙嫣神色一沉。
氣氛在這一刻緊繃壓抑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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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可虐死純淨水了
PS:別怕,虐不到女主,純淨水在呢
屑殞:是時候展示真正的技術了
第37章
浮雪的屍體上魔氣散得乾乾淨淨,半成型的金丹也是一樣,找不到任何入魔的痕跡。
不渡慈悲的眉目微微壓下,手捻著佛珠沉默下來。
芙嫣幾欲開口解釋,卻不知該從何說起,過去的漫長生命中但凡遇見類似的事,皆不管她如何解釋都無人相信。
在玉辰殿時她沒少因為類似的事被同門非議冷待,若非凌翾道君對外表現出來甚是看重她這個弟子,她恐怕得在玉辰殿吃更多苦頭。
這麼一想,她好像還得感謝她的師尊。
可帶給她這些的,正是她的好師尊。
人人都羨慕她在輕雲峰的唯一地位,也人人都氣憤她奪走了這個位置,搶占了曾屬於大師姐雲瑤的人生,他們看見她便會想到雲瑤,不敢對道君置喙什麼,就全都針對到她身上。
凌翾道君也充滿了惡趣味,總是在她搞定一切之後才說上一二,芙嫣覺得,他好像特別喜歡看她想盡辦法討回公道對樣子。
如果她沒有去玉辰殿就好了,那時的日日夜夜她都在想。
哪怕當初死在母親的屍體下,也比如今煎熬地活著輕鬆吧。
芙嫣緊繃的肩頸緩緩松下來,她望向將他送進玉辰殿的人,聲音平靜到有些冷漠:“佛子沒什麼話想說嗎?”
不渡好像沒什麼要說的,至少現在沒有。
他蹲下去,認真而悲憫地為浮雪收斂屍骨和魂魄,超度的經文由他念出來極為動聽。
芙嫣靜靜看著這一幕,謝殞卻在看她。
自不渡出現,她就好像忘記了他的存在,謝殞何曾被她如此對待過,這次違背規則下界,倒是將這些從未有過的經歷體驗得很徹底。
他太了解她了,明白她的自尊和倔強,不渡眼下的表現等同於是直白地宣告著他以為她走了歪路,在秘境內殺人奪寶。
她肯定想解釋,可她的性格又不容許她那麼做,她驕傲到在天界的時候故意對他說她殺了雲淨蕪,來賭他的信任,但他讓她失望了。
那次失望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成了他徹底失去一切的契機。
這樣的事情,他不希望她再經歷了。
哪怕他這麼做,等同於在幫自己的對手。
謝殞安靜地動了動手指,除了芙嫣無人能看見的金白色光芒落在浮雪的屍體上,之前消散的魔氣重現,甚至在浮雪的眉心也顯現出曾被大魔附體過的血繼痕跡。
擁有這種血繼能力的魔在魔界一隻手就數得過來。
他們果然在圖謀什麼,當初謝殞歷劫時就諸多阻礙,雖後來道貌岸然地解釋了,可不但芙嫣不信,謝殞也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