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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是書案後托腮笑著,有時是蒲團上盤膝笑著,總會是他身邊的位置,不遠不近,不冒犯不疏離,他一抬頭就能看見的地方,總會有她的笑。

  芙嫣上次去十重天摘走了所有寶石,說是取回她的東西。

  但其實十重天除了那些寶石還有很多地方有她的東西。

  他一時間竟無法在心中細數過來。

  他好像這個時候才突然意識到,比起她留下的那些有實質的東西,她在他心裡留下的“東西”更多一些。

  那是三千多年光陰中漫長的相處。

  三千多年說長不長,說短也絕對不短,哪怕是潛移默化也會留下些什麼。

  人人都說無垢帝君鐵石心腸,無心情愛,他自己也這樣以為。

  可若芙嫣予他的情意是真的,與她本身所受的影響無關……

  但世上沒有那麼多的或許和可能。

  假就是假。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謝殞將芙嫣從水中抓出來,不去看她火焰般燙人的眼睛,溫雅的面上克制清冷,攥著她細瘦肩膀的力道很大,指節泛白。

  “我的事與你無關。”

  他一字一頓,聲音明明不大,卻每一個都重重擲在她心上,戳得她心臟發疼。

  “你還沒當上天帝。”

  他眼底平靜,哪怕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可防線依然密不透風,固若金湯。

  “還沒資格過問這麼多。”他莊嚴又認真地警告:“女君僭越了。”

  芙嫣怔怔看著他,像不認識他了一樣。

  她好像沒料到謝殞溫和君子的外表下,還會有這樣尖銳的一面。

  謝殞似是覺得警告的效果達到了,鬆手要將她放開趕出去。

  水門已經開了許久,必須得通過一個人了。

  可在他鬆手的一剎那,芙嫣反手抓住了他。

  他只得望來,她的臉上浮現出幾絲詭異的紅暈,如霞映澄塘,艷光四射。

  “我早晚會做天帝。”她迫過來,一手抓著他,一手扳住他的下巴,他垂下眼來,兩人四目相對,她在他充滿拒絕的凝視下一臉冷靜道,“那個時候就能過問了?”

  謝殞用力扯開了她的手。

  她支撐著沒跌進泉水裡,輕笑著說:“你剛才那語氣,好像我做了天帝就可以對你為所欲為一樣,可根本不是那樣。到時候你一樣會說我僭越,哪怕我是天帝。”

  謝殞閉上眼,長睫翕動。

  “你何必這樣草木皆兵。”芙嫣忽然換了個語氣,極度冷淡道,“你當真的有人願意貼你的冷臉幾千年,被你置於風口浪尖受他人嘲笑依然對你矢志不渝?”

  水下的手忽然握緊了拳,謝殞睜眼望向她。

  “父帝同我說天族大好男兒多得是,隨我挑選,我想來想去,覺得這也不錯。”

  “……”

  “今日到這裡是誤入,不是來找你,無垢帝君大可不必那麼自作多情。”

  芙嫣出水,背對著他走向那扇水門。

  “我這就離開,你的異樣和洪荒之事,我會一字不差地稟明父帝,雖然身體是你自己的,但你是仙界帝君,你的身體關乎到六界安危,既然我問是僭越,那就等改日讓父帝來問你。”

  她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水門在她消失後關閉,周圍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一切恢復平常,好像她從未出現過。

  謝殞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平淡,明淨。

  但此時此刻,空蕩蕩的十重天上卻是烏雲密集,電閃雷鳴,天幕壓抑,連九重天都為之變色。

  芙嫣出了洪荒,繼續前往金烏領地,不費吹灰之力拿到了金烏神木。

  握著匕首大小的神木,芙嫣在茫茫天際里已經找不到之前誤入的縫隙所在了。

  洪荒裂隙果然是時刻變化的,母神進過一次,她進過一次,都是九死一生。

  謝殞在裡面卻平平靜靜,好似很熟悉,她太了解他,看得出他骨子裡那份自在。

  似乎比起十重天,那裡更像他的“家”。

  他與洪荒之間必然有什麼聯繫。

  沒關係,接下來她有很多時間搞清楚這一切。

  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只差實施了。

  她小心地把持住沒在他面前暴露本意,以免讓他重新警惕起來,他應該還沒看出什麼。

  芙嫣回到九重天,看著天幕變幻無常的顏色,身邊路過的仙人輕聲議論著:“天色如此,莫非是無垢帝君不悅了?”

  “誰敢惹帝君不悅?”

  “還能有誰,肯定是……見過女君。”

  說話的上仙發現了芙嫣,尷尬又緊張地下拜,及時止住了話茬,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未盡之語是什麼。

  芙嫣垂眸思忖,謝殞何等智慧,看看這天色,再想想今日的意外,她不能存有僥倖心理。

  她要在他想清楚之前將一切塵埃落定。

  若說之前還有遲疑,今次之後是一點都沒有了。

  僭越?

  只是問幾個問題罷了,這算什麼僭越?

  芙嫣看看自己的手,想到之前抱著他腰的感覺,彎起唇角笑出了聲。

  “不必多禮。”

  她似乎心情很好地揮手免了幾位仙人的禮,邁開步子回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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