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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虞靈犀能想到的最完美的回答,既未當面應允,又不會得罪皇后。
「甚好。」
皇后給了身邊宮婢一個眼神,宮婢立刻會意,將早備好的一柄玉如意呈上,遞到虞靈犀面前。
那一瞬思潮迭起,虞靈犀深吸一口氣,方提裙跪拜,抬起沉重如灌鉛的雙臂,攤掌舉過頭頂。
她面色沉靜,道:「臣女,叩謝娘娘賞賜。」
待薛夫人和虞家姐妹退下,宮婢將殿門掩上。
屏風後的陰影中轉出一人,赭衣玉帶,正是提督太監崔暗。
「恭喜娘娘!虞將軍手裡的兵權一分為三,臣得一份,薛家得一份。」
崔暗慢吞吞道,「若太子殿下能爭氣些,娶了虞大姑娘為太子妃,則兵權盡在娘娘手中,當是千古以來第一人。」
皇后虛著眼,淡聲道:「本宮只是深宮婦人,要兵權何用?不過是替太子謀劃罷了。」
知道一切內情的崔暗扯了扯嘴角,躬身斂目道:「娘娘英明。」
宮外馬車顛簸,搖散一路心事。
虞辛夷長鬆一口氣,握住虞靈犀冰冷的手指道:「歲歲,你沒事吧?」
拜見皇后的那短短兩刻鐘,她時刻擔憂妹妹的反應,冷汗硬生生浸透了朱紅的戎服。
「沒事。」
虞靈犀搖了搖頭,彎起溫柔乖巧的笑,「皇后的意思亦是皇上的意思,他們要分阿爹的權,唯有順從婚事才能表明衷心,使皇上放下疑慮……我知道該怎麼做的,阿姐。」
她唯一慶幸的是,如今距離前世寧殷掌權只有半年,一切都還來得及。
想快點見到寧殷。
虞靈犀深呼吸,握緊了手指,從未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無比迫切地想見到寧殷。
馬車回了虞府,還未完全停穩,虞靈犀便迫不及待地彎腰鑽出,跳下了馬車。
今日入宮,她綰了小髻,金釵花顏,杏紅的裙裾宛若芙蕖灼然綻放。
她索性提起襦裙,迎著雨後潮濕的風不管不顧地朝後院罩房跑去。
推開門,罩房空蕩蕩的,不見寧殷。
她定了定神,又去了藕池棧橋,去了水榭,都不見寧殷。
出去了?
正遲疑著,身後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虞靈犀心下一喜,忙轉過身……
笑意一頓,她有些失落地喚了聲:「兄長?」
「見到哥哥就這麼不開心?」
虞煥臣挑了挑英氣的劍眉,頗有些幽怨。
「哪有?」
虞靈犀平復了一番急促的呼吸,終是沒忍住問,「衛……殿下呢?」
虞煥臣沒有說話。
虞靈犀便猜到了,一顆心便像是墜入池中的石子,慢慢地往下沉著。
「他去哪兒了?」她輕聲問。
得是走得多匆忙,才會連與她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不知。歲歲,眼下情形緊迫,虞家不可能藏他一輩子。」
虞煥臣道,「不過他在宮外有一定的勢力,總歸有去處。只是那勢力沒有觸及朝堂核心,在宮外再順風順水,入了宮也會寸步難行。阿爹同意交權,亦是棄卒保車,如今虞家處於風口浪尖,他離咱們越遠便越安全。」
眼下形勢,不是寧殷會連累虞家,而是虞家會連累寧殷。
「我知道的,兄長。」
虞靈犀垂下眼睫,低聲道,「皇上若是抓住了他與虞家交好的把柄,便會猜忌他掌握了虞家兵權,對付虞家的同時亦會連累他。」
她只是有些失落,前日他還笑著坐在榻邊,欣賞她睏倦的睡顏,今天便空蕩蕩不見了人影。
一同經歷了這麼多起起落落,不該這般草率告別。
「今日入宮面見皇后的事,虞辛夷已經仔細同我說了。」
虞煥臣試著岔開話題,「小不忍則亂大謀,越是這種時候便越要沉得住氣,你做得很好。」
荷葉上的積雨滾了兩圈,吧嗒滴落水中。
虞靈犀認真道:「我知道這是權宜之計,可是兄長,我不想嫁薛岑。」
虞煥臣訝然,很快定下神來,皺眉問:「因為……他?」
虞靈犀點點頭:「因為他。」
「你們都說我與薛岑青梅竹馬,天生一對。的確,薛二郎在遙遠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是我心裡少有的慰藉,但我很清楚那不是男女之情。」
虞靈犀眼中蘊著溫柔的光,沒有憤世嫉俗和矯揉哭鬧,只是安靜的、堅定地告訴兄長,「我最是惜命,無論被逼到何種絕境都會好好地活著,雖救過薛二郎,卻從未想過要和他一起死。唯有寧殷,我情願以命相托……」
虞煥臣倏地睜大眼。
「歲歲!你不可以做傻事。」
虞煥臣面容少見的嚴肅,雙手按住虞靈犀的肩,制止她腦中那些危險的想法,「何況賜婚是皇上決定的,無論真死還是假死都是抗旨,你明白嗎?」
「我知道呀。」
虞靈犀笑了笑,安撫道,「所以,現在還沒有到絕境,不是麼?」
虞煥臣看著妹妹,半晌不語。
……
虞靈犀獨自去了寧殷住過的罩房。
雨光淺淡,她纖細的指尖緩緩拂過窗台案幾,最後停留在那張齊整的睡榻上。
房間看起來和以往一樣,案几上還擺著沒有飲盡的涼茶,虞靈犀實在看不出寧殷帶走了哪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