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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談及東宮,她滿臉鄙夷。

  虞靈犀想起了寧殷今濯手更衣的模樣,心裡明鏡似的,什麼也沒說。

  她拉住母親的手,難掩心疼內疚:「您眼睛都熬紅了,快去歇息吧。」

  虞夫人替虞靈犀系好春衫,撫了撫她的鬢角柔聲道:「好好睡一覺,娘陪著你。」

  虞靈犀將頭抵在阿娘肩上:「阿娘若不去睡,我也不睡。」

  好說歹說,總算將母親和阿姐哄回房歇著了。

  蘇莞沒捨得走,因為歉疚,她親自下廚給虞靈犀做了粥食點心,足足擺了一案幾,馨香撲鼻。

  「嫂嫂,兄長呢?」虞靈犀問道。

  蘇莞捧了粥碗餵她,笑著答道:「方才見他在廊前站著呢。」

  虞靈犀想起兄長面對寧殷那複雜的眼神,便知他此時定是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要問自己。

  有些事躲不過去的,何況她本就沒想過要瞞父兄一輩子。

  喝完了粥,虞靈犀也拿定了主意。

  她掀開被褥下榻,朝廊下行去。

  虞煥臣果然抱臂站在階前,英氣的眉緊皺著,一副思慮頗深的模樣。

  「兄長。」虞靈犀走過去喚了聲。

  虞煥臣倏地轉過臉來,放下手道:「歲歲,你怎麼下榻了?」

  虞靈犀舒展如畫的眉目,嬌聲道:「睡不著,兄長能陪我散散心麼?」

  虞煥臣眸色幾番變化,終是心疼占了上風,頷首應允。

  水榭棧橋上涼風習習,一人高的蓮葉田田挺立。

  虞煥臣放慢了腳步,望著前方日漸妙曼成熟的妹妹。

  關於衛七,歲歲知道多少呢?

  他不希望妹妹被利用,被蒙在鼓裡。

  「兄長已然猜到行刺之人是誰,是麼?」

  虞靈犀於棧橋上俯瞰水中游弋的魚兒,主動開口道:「太子容不下虞家,即便現在不動手,將來登基後為防功高震主,亦會對虞家下手。但父兄若忍到那時候,一切都晚了。」

  虞煥臣隨意抬手,按了按么妹的腦袋:「這些有父親和我撐著,不是你個小姑娘該操心的問題。」

  「當歹人當街行刺我與嫂嫂的時候,這些便不止你和阿爹的事情了,而是我們整個虞家都要面對的困境。」

  虞靈犀笑笑,通透道,「兄長明明已經有答案了,否則怎麼會暗中查探七皇子的下落呢。」

  虞煥臣挑著劍眉。

  明明是他有一肚子話要審問,到頭來,卻反被妹妹審了。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他沒有否認,只抬手撐著棧橋雕欄道:「查探別的皇子,不過是多一個選擇罷了,離做決定尚且遠著。倒是歲歲你,未免和那衛七走得太近了些。」

  虞靈犀自然能聽出兄長語氣中的試探,以及隱藏的擔憂。

  「我知道兄長想問什麼。回想近來遭遇的那些事,每一次,我都無比慶幸當初留下了衛七。」

  虞靈犀淺碧色的裙裳在夏風中微微舞動,坦然告訴兄長:「不管衛七是誰,他都救過我的命,很多次。」

  「沒有男人會做無利可圖的事,歲歲。」

  虞煥臣哼道,「你以為他施不望報,但焉知他不是在圖謀更重要的東西?」

  比如,他的妹妹。

  歲歲的命一旦捏在心機深重的人手中,就等於捏住了虞家的命門。

  虞靈犀輕輕搖首,杏眸中落著溫柔的光:「我信他,也請兄長信我一次。」

  虞煥臣看著妹妹,嘆道:「歲歲,你太冒險了。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值得你這般信任?」

  「我知。」虞靈犀道。

  那是她用兩輩子才看透的人,值得託付全部的信任。

  虞煥臣看著妹妹,眼底浮現深深的訝異。

  「春搜後我就說過,衛七絕非池中之物。」

  虞靈犀毫不怯懦,輕聲又重複一遍:「我都知道的,兄長。」

  虞煥臣這才明白,這個看似嬌憨柔弱的妹妹,在下一局多大的棋。

  「可是那時你也說過,你分得清恩情和男女之情的區別。」

  虞煥臣問,「歲歲這話,可還做數?」

  虞靈犀微微怔神。

  這短暫的遲疑,並未逃過虞煥臣的眼睛。

  「知道我和父親為何遲遲沒有下決定嗎?」

  虞煥臣思忖片刻,還是決定說出自己查到的真相,「先允王的妻子是為名動天下的美人,亦是今上的親嫂。後來今上登位,允王無端暴斃,君奪臣妻,將其囚於後宮,強迫其生下一子……那孩子,便是七皇子寧殷。」

  虞靈犀忽的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兄長。

  「可惜帝王薄情,當年用盡手段也要搶來的女子,在嘗過幾年滋味後便棄如敝履。」

  這是宮闈中諱莫如深的秘密,虞煥臣嗓音沉了下去,「七皇子是叔嫂亂倫的產物,誕於冷宮。他生來,就不被天下承認和祝福。」

  選擇這樣一位皇子站隊,無疑是與天下禮教為敵。

  虞靈犀心中泛起綿密的疼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將心口無限撐大,漏出冰冷的風來。

  她終於知曉,為何前世查不到關於寧殷身世的丁點信息。

  他是皇權掠奪下的可悲產物,生來就帶有原罪。

  他殺兄弒父,是因為太子要他母子的命,而他道貌岸然的生父,賜予了他這世上最骯髒的、瘋子的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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