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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下用力,她扯下寧殷攏過來的外袍,扔在了地上。

  她不願披他的衣裳,不願和他說話。

  正此時,一旁昏迷的薛岑猛地咳出一口積水,侍衛喜道:「小姐,薛二郎醒了!」

  虞靈犀長鬆了一口氣,顧不得寧殷,忙踉蹌起身撲至薛岑身邊,濕紅的眼中滿是愧疚:「岑哥哥,你沒事吧?」

  寧殷垂下眼眸,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落下深重的陰翳。

  薛岑堪堪從鬼門關轉回來,尚且很虛弱,說不出話,只顫巍巍抬起緊攥的右手,似是要說什麼。

  打開手掌一看,裡頭卻是一小塊撕裂的黑色布條。

  是他墜湖前,從那下手的黑衣蒙面人身上扯下來的。

  「這布料……」

  青霄見多識廣,拿起那塊布條摸了摸,皺起眉頭,「料子上佳耐磨,不像是平民百姓的款式。」

  這已然坐實了虞靈犀的猜想,薛岑的墜湖絕非意外。

  很快,薛岑被送回薛府了,虞靈犀特意派了青霄前去解釋情況。

  她在地上呆呆坐了會兒,才在一名侍衛小心翼翼的呼喚中回神,痴痴起身,拖著吸水沉重的身子,一步一個濕腳印地朝馬車方向行去。

  寧殷下頜滴水,始終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像極了幾個月前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

  可惜,她不會被同樣的招數騙兩次了。

  虞靈犀停住了腳步,素來柔軟的嗓音染上了湖水的清寒,示意侍從道:「你們先下去。」

  屏退侍從,她視線巡視一圈,拿起了車夫遺落在馬車上的馬鞭。

  將鞭子攥在手中,她方轉身抬首,定定直視寧殷的眼睛。

  半晌,問道:「你為何會出現在這?」

  消失的信箋,墜湖的薛岑,還有「恰巧」出現在這兒的寧殷……

  那些曾被她忽視的細節終於連接成線,編織成可怕的真相,一切都朝她最擔心的方向脫韁狂奔。

  馬車上掛著的燈籠微微搖晃,他們的影子也跟著跳躍顫動,透著詭秘的不安。

  寧殷依舊是乖巧安靜的樣子,仿佛今晚的混亂與他無關,只有在看向虞靈犀瑟縮濕冷的身軀時,眼底才有了些許淺淡的波瀾。

  「小姐在發抖。」他輕聲道。

  虞靈犀問:「你是何時開始計劃此事的?」

  「夜裡風寒,穿著濕衣容易著涼。」寧殷道。

  虞靈犀深吸一口氣,問:「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呢,衛七?」

  寧殷抿緊了唇。

  他垂下了頭,半晌不語。

  就當虞靈犀以為他在懺悔反思時,少年抬起頭,勾出了一個她曾無比熟悉的、涼薄的笑容。

  卸下了那累人的偽裝,他連語調都輕鬆起來,輕輕道:「小姐不能和他成婚,讓礙事的傢伙從世上消失,不好麼?」

  虞靈犀心頭一顫。

  她想起方才在月洞門下瞧見的畫面,那時的寧殷站在池塘邊,冷眼看著薛岑在湖裡掙扎,臉上就掛著這般愉悅冷情的笑容。

  這才是虞靈犀認識的,真正的寧殷。

  「所以,你就下手殺他,將一個不會鳧水的人推入池中?」虞靈犀忍著胸腔的悶疼,問道。

  「我沒有。」

  「還騙人!」

  「殺他的不是我,他不值得我動手。」

  寧殷嗤笑,若他親自動手,薛岑早就是一具屍首了。

  虞靈犀顫聲:「但你想讓他死。」

  「是。」他承認得乾脆。

  「為什麼?」

  「薛家保護不了你。」

  「就因為這個?」虞靈犀簡直不可置信。

  「小姐若和他成婚,便不會留我在身邊。」

  寧殷負手,淡淡地說,「可小姐答應過,永遠不會拋棄我的。」

  虞靈犀終於明白午時在細雨中,他的那句「衛七明白了」是何意思。

  他明白了,只要能讓虞家留他在身邊,殺多少礙事的人都沒關係——

  哪怕,不是他親自動手。

  這個小瘋子!還是和前世一樣不可理喻!

  撿他回來時,不是沒有過試探和懷疑。

  可虞靈犀想著,他裝良善也好,甜言蜜語也罷,總歸是要靠他罩住將來的虞家,一點小謊無傷大雅;

  但沒想到,他的心從內到外黑透了,竟會下狠手傷害自己身邊的人。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虛偽蠢笨,不自量力。」

  反正已經被看穿了,寧殷也不介意說兩句真話,「沒有足夠的力量,卻要和太子爭搶;不會鳧水,還要約來湖邊。這樣的人,死了才是他最大的價值。」

  虞靈犀眼眶濕紅,是憤怒,更是失望。

  憤怒過後,她反而平靜下來,輕笑一聲問道:「你如此能耐,下一個要殺的人……」

  抿了抿唇:「是不是就是我?」

  寧殷微微側首,居然認真地思索了一番這個問題,方得出結論:「我不會傷害小姐。我說過,小姐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我願意為小姐做任何事。」

  虞靈犀已然辨不清他說的話幾分真,幾分假。

  「所以,當初你拼死也要追著我的馬車,是因為你認出了我的身份,覺得將軍府有利可圖,才以命相賭博得我的可憐?」

  「是。」

  「春搜時,你是為我看管馬匹的人之一,以你的能力和警覺性,不可能察覺不到草料有問題。我的馬發狂驚跑,只有你追上來……這事也是你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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