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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小屋內暖和起來,僕從給寧殷換了藥,虞靈犀方安心離去。

  是夜,烏雲蔽月。

  榻上躺著的少年忽然睜開了眼睛。

  常年處在暗殺和危機中鍛鍊出的強悍意志,使得他無論生病或是重傷都能保持超乎常人的警覺。

  他挺身坐起,垂首一看,黑暗中依稀能辨出胸口的繃帶乾淨齊整,手腕脫臼紅腫處也塗了消腫化瘀的藥膏。

  看來,昨夜的冷風沒有白吹。

  在他昏迷的這半天裡,得到了非常細緻的照顧,不用猜也知道出自誰的手筆。

  寧殷抬手,五指虛握,掌心似乎還殘留著少女手腕溫軟的觸感。他隱約記得自己燒糊塗了,錯將那女子當成了敵人,險些傷到她……

  還好未曾露出破綻。

  大將軍府是最好的藏身之處,在這小姑娘身邊比在欲界仙都方便得多,他必須想辦法留下來。

  不過在此之前,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寧長瑞死了,宮裡那人遲早會查到鬥獸場,他必須趕在那之前,處理乾淨一切。

  想到此,寧殷眸中划過一抹暗色,撐著身子下榻,跨過地鋪上熟睡的小廝,踏著一地月影朝後門行去。

  避開巡邏,翻牆落地,他的面色白得與積雪無異,「唔」地吐出一口暗色的淤血來。

  他仿若沒有痛感般,淡定地拭去嘴角的殷紅,抬指吹了個口哨。

  羽翼掠過疾風的聲響,一隻傳信的灰隼掠過月光,穩穩落在了他的手臂。

  缼月西斜,京城沉睡在一片靜謐中。

  漸漸的,濃煙自昇平街方向升起,那一輪殘月被火光映成了血一般的嫣紅。

  虞靈犀在一片銅鑼喧鬧聲中被吵醒。

  心中略微不詳,她起身問:「怎麼了?」

  胡桃匆匆披衣而來,著急道:「小姐,好像是欲界仙都起火了,好大的火!」

  心頭一緊,虞靈犀道:「出去看看。」

  她披上斗篷下榻,走到廊下一瞧,只見漫天黑灰飄舞,昇平街方向半片天空都是紅的。

  和前世一模一樣的畫面,只不過這次,她仍好端端呆在榮極一時的大將軍府,而非姨父府邸清冷的後院。

  她扭轉了命運中小小的一環,卻終究未能抵消京城中應有的劫數。

  「今年連著兩場大火,實在太駭人了。」

  胡桃唏噓了一陣,勸道,「外頭冷,小姐還是別看了,回去歇著吧。」

  燒焦的黑灰被風卷在半空中,落滿了半座城池,那是萬千繁華奢靡被摧毀的餘燼。

  虞靈犀想到什麼,低聲道:「提燈,去後院。」

  正在酣睡的小廝聽到推門聲,揉了揉眼睛含混道:「誰啊?這麼晚了……」

  見到門口佇立光影中的窈窕身形,他瞌睡蟲瞬間飛去,忙骨碌起身道:「小姐,您怎麼來了?」

  虞靈犀略過慌亂的小廝,走到寧殷榻前站定。

  她將紗燈擱在案几上,微弱的光打在寧殷英俊清雋的側顏上,他雙目緊閉的樣子安靜而脆弱。

  「他……一直不曾醒來過嗎?」虞靈犀問。

  小廝不敢說自己睡死了過去,忙不迭搖首:「沒有沒有,仆一直在房間內守著,不曾見他醒來。」

  反正沒有聽到什麼動靜,應該……不曾醒來過吧?小廝心想。

  虞靈犀鬆了一口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那一瞬的不祥之兆從何而來,迫不及待想要確認什麼,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到了罩房。

  寧殷傷成這樣,大概真是自己多想了吧。

  虞靈犀遲疑了片刻,伸手探了探寧殷的額頭。

  還在低燒呢,也不知能不能撐過去。

  寧殷躺著不醒,他救回來的那隻小貓暫且無人照看,虞靈犀便將小貓抱在懷裡,對小廝道:「好生照料著,若有偷懶,唯你是問。」

  小廝忙不迭道「是」,畢恭畢敬地送虞靈犀出門去。

  幾乎同時,床上的少年睜開了眼睛。

  他抬起冷白的指節,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額頭,似是在回味方才那抹細膩溫暖的觸感。

  原來女人的手是這樣的感覺麼?

  以前在宮裡,他病得快要死去時,那個生下他的女人也不曾這般撫摸過他。

  嘴角揚起一抹蒼白的笑意,他像是得到一件有趣的東西,忽然有點期待留在將軍府里的日子了。

  ……

  連著兩日放晴,雪都化了,屋檐下的冰棱在陽光下折射出清冷的光。

  虞靈犀倚在窗邊小榻上逗貓。

  寧殷還昏睡著,他撿來的貓被虞靈犀養了兩日,倒是毛色順滑了許多,也不似先前那般膽怯。

  她指尖有一下沒一下撓著小貓的腦袋,哼道:「明明前世受苦的是我,討債的卻是他,你說這世道有沒有道理?」

  正玩著,便聽外頭一陣馬蹄急促,繼而阿爹黑著臉下馬進門,後頭跟著穿了鎧甲的虞煥臣。

  「阿爹怎麼啦?」虞靈犀起身,拉住兄長。

  虞煥臣瞥了眼正在氣頭上的虞將軍,湊過來小聲道:「欲界仙都被燒了,阿爹和南衙禁軍的人忙得焦頭爛額,偏生東宮那邊派了人來,要在燒死的焦屍堆里查一個打奴,阿爹怕破壞了現場痕跡,極力阻止,結果雙方大吵了一架,不歡而散。」

  原來如此。

  不過,這和東宮有何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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