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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畫完,雪裡才把相機里照片給她看,春信嚇一跳,「猴子!你怎麼不叫我!」

  雪裡問:「你想幹嘛。」

  春信說:「握個手啊,打個招呼。」

  「……握手,它不揍你就算好的了,我不敢驚動它。」

  春信沒見識過獼猴的厲害,「小動物多可愛。」

  她繼續往下翻照片,發現有些還拍得挺好,意境氛圍非常到位。她嘿嘿笑,「是我長得好看還是你會拍。」

  雪裡說都有,她坐在山頂的大石頭上,寬大的裙擺攏在兩條交疊的長腿之間,春信站在她身邊舉著相機翻照片,來來回回看,說:「我發現你很會構圖,你偷看我書學的,還是天賦。」

  雪裡卻答非所問,「其實我是個很傳統的人。」

  「嗯?」春信偏了偏頭,「咋了。」

  「我想跟媽說了。」雪裡抬頭看她,「你敢不敢。」

  春信慢慢地放下了相機,遞還給她,雪裡接過掛在脖子上,眼睛一錯不錯地看她,絕不遺漏一點她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從昨天晚上到今早出門,春信都記不清她們來了多少次,泡完湯在浴室里的她記得,今早上的也記得,半夜的記不清了,事必她迷迷糊糊睡去,擦洗的工作也都是雪裡。

  春信當然很喜歡她,只是這樣的喜歡還是偷偷的,有點見不得光的。

  到底是長大了,以前任性是因為確實沒什麼好失去的,現在擁有的東西多了,每一樣抓在手裡的都不捨得丟,她不知道跟雪裡在一起會丟掉多少東西。

  也許最後連雪裡也沒了。

  「我不知道啊。」她垂下睫毛,手指把長裙絞出兩個大疙瘩。

  「你怕什麼?」雪裡問她,春信的反應讓她有點生氣,聲音也有點冷,有點硬。

  她馬上就紅了眼眶,不安得攥緊了裙子,雪裡低頭看她涼鞋裡幾根白生生的腳趾也害怕得縮起來了。

  「算了,回去吧。」雪裡收拾起畫箱走了,春信耷拉著腦袋跟在她身後。

  走在上次她們接吻的山道上,雪裡停下來,春信也不得不停下來。

  這裡四面都沒有樹蔭,雪裡站著不動,給太陽曬,春信也只能跟著曬,她們沉默地對抗。

  有上山的客人從她們身邊走過,一家子老老小小,熱熱鬧鬧,她們讓到路邊,站成了兩塊被太陽烤透的山石。

  她們誰也不看誰,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太陽偏了點,雪裡把她推到樹蔭里去,春信抓住她的手,雪裡問:「你怕什麼?」

  她兩邊耳朵下的皮膚在亮白的日光下,能看清每一根細細的絨毛,她的手又軟又膽小地攥著雪裡,眼眶憋得紅紅的,「萬一媽媽……」

  雪裡看著她,看她癟成一條直線的嘴,眉毛也成個八字,又心疼又生氣。

  「這麼多年,你不了解她?還是不夠信任我?」雪裡說:「她要把你趕出去,我就和你一起出去。」

  春信怕的就是這個,眼淚馬上就滾下來,「你別——」

  「不可能。」雪裡說,「等晚上她們回來,我就去跟她說。」

  「你別……」她眼淚掉得更凶了,「我不想讓你為了我那樣,你別啊,我們……再等等看吧。」

  「蔣春信!」

  雪裡拔高音量,想說點什麼,看見她臉上被太陽曬出的一條淺淺的橫過鼻樑的紅槓,看淌到額角的的汗,又一句狠話也說不出來。她哭得直喘,雪裡抱住她,她呼出的氣像一小團火噴在脖頸。

  人擁有的東西越多,就會變得越膽小,春信對她的不信任埋藏得很深,卻還是被挖出來了。

  越是這樣,雪裡越要說,拖著解決不了問題。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有時很堅固,有時也很脆弱,走著走著,雪裡腦子裡蹦出來一句台詞——

  「都不用風吹,走兩步就散了。」

  她心裡一勁兒的想完了完了,春信的中二病傳染給她了。雪裡想七想八的,自己也亂了。

  回到住處,雪裡去浴室放水打濕毛巾給她敷臉,剛放出來的水給太陽曬得暖暖,雪裡仍它淌一會兒,流出冰冷的水,把毛巾淋得透透,擰個半幹才給她敷。

  雪裡一句話也不想多講,春信也不敢說話,偷瞟一眼,雪裡現在臉色難看,惹怒她沒有好果子吃的,春信經過昨晚已經學乖了,該慫的時候慫。

  下午太陽快落山蔣夢妍和趙誠才從外面回來,趙誠提著兩個大水桶,到處找水要養他的魚,腦袋一熱,說要不乾脆放溫泉池子裡。

  蔣夢妍氣得,「晚上你就跟跳進那魚湯里泡,咱全家都喝你洗澡水。」

  「哎呀哎呀,昏了頭了。」趙誠直拍腦袋,「那放哪裡呀。」

  「送餐廳去,能吃得了多少,多的送後廚了,讓他給咱多整兩個涼菜。」

  家裡拿主意的還得是蔣夢妍,得了命令,趙誠又火急火燎提著水桶走了。

  在水庫邊坐了一整天,她被黑色的小蠓咬得滿腿包,快氣死了,「蟲子專咬我!不咬他!憑什麼!」

  一會兒又說完蛋了,中年男人迷上釣魚,就等於娶了第二個老婆,說單位有個奔五的老頭,自從迷上釣魚,家都不回了,夜裡也住在湖上專門釣魚的小房子裡,蓋被打著手電釣魚,人都魔怔了……

  春信趕緊去找藥膏給她擦,藥是她隨身小包裡帶的,她皮膚嫩,被蟲子叮久也不見好,藥膏是雪裡給她買的,蟲子叮完馬上擦藥膏,一晚上就能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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