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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行一自然少不了被值班醫生一頓批,這年頭醫生脾氣本來就不好,這個時候就不可能會好了。郁行一隻能裝孫子乖乖聽著數落,其實也沒多大事,就給開了點胃藥。
郁行一今天特別配合,他自知理虧,遠夏說啥他就幹啥,指東不敢朝西,怕惹他不高興。
從醫院出來,遠夏找地方吃飯,在學校周圍轉了個遍,終於找到一家開了門的小飯館,其實人家也沒開始營業,而是家就在住那。
遠夏央著對方給他們炒倆清淡的菜,隨便對付一下午飯。
吃飯的時候,郁行一終於問了起來:「你什麼時候上班?」
遠夏看著他:「明天就上班了,我最遲晚上就得走。」
剛才還津津有味吃飯的郁行一頓時覺得嘴裡的食物索然無味:「這麼快?」
遠夏看他眼中的光芒瞬間就消失下去,也心疼起來:「是的,假期太短了。你身體不好,我去打電話請一天假。」
郁行一搖頭:「沒事,我就是胃病,不是什麼大病,你去上班吧。」
遠夏看著他:「別人過年長肉,你過個年居然還瘦了。你別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看你糟蹋身體,我難受,回去上班都不安生。」
郁行一聽見他的話,說:「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吃飯。」
情緒真的會影響食慾,自打他明了對遠夏的感情,又知道可望不可即,便覺得日子仿佛都失去了奔頭,每天都是機械地去吃飯,吃得也不多,瘦了不少,過年這段時間不規律的飲食加上醉酒,還直接將胃病給勾了出來。
遠夏說:「你要是還鬧胃病,我就直接下海,回越城來守著你吃飯。」
郁行一眨巴眼睛:「你是指辭職嗎?」近來能常聽到這個詞。
「對,辭職創業。」
郁行一忙擺手:「別著急,還是等你評了職稱再說。」
遠夏點頭:「我本來是這麼打算,這就要看某人配不配合了。」
郁行一聞言莞爾,舉手表示:「我一定配合你。」
他們相聚的時間只有短短几個小時,遠夏連晚飯都沒吃,就坐車去車站了,他得早點到建寧,晚了公交車都停了,大過年的,他可不想走兩個小時的路。
郁行一堅持送他到車站,儘管遠夏說他還病著不讓送,可拒絕的時候,郁行一的表情真叫他不忍心,仿佛被遺棄的狗子一樣,他只好同意了。
遠夏進了站,回頭看著還在進站口站著的郁行一,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回去,郁行一點點頭,這才轉身離開。
遠夏坐在候車廳的長椅上,望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眼神卻是放空的,他慶幸自己過來的決定,要是不來,都不知道郁行一在遭罪。
郁行一是個很自律的人,他很少這麼失態,能讓他這麼失態的原因,必定不僅僅是因為想家孤獨,他沒那麼脆弱,反而更像是失戀的表現,難道,他已經意識到他對自己的感情了?
遠夏想到這裡,嘴角忍不住揚了起來,這比自己預計的要早啊,早知道就該多調戲他幾句的。
過了一會兒,遠夏的嘴角又垂了下去,郁行一如果那麼早就喜歡自己了,那他從前該忍得多艱辛。
那時候自己害怕流言蜚語,不敢直面自己的感情,甚至想讓他和別人結婚,當時他的內心該有多痛苦,若不是自己拒絕他,意外也許就不會發生,他就不會帶著痛苦和遺憾離開。
想到郁行一的離開,曾經經歷的撕心裂肺的痛再次席捲而來,包裹住了遠夏,他將臉埋在手心裡,痛苦得不能自已。
直到有人在遠夏肩上推了一把:「小伙子,該上車了。」
遠夏才回過神來,掌心裡全是淚水,他喘息得厲害,胡亂擦了把臉,匆匆起身離開,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失態。
列車行駛在夜幕中,遠夏看著車窗外逐漸遠去的越城,幸好,幸好重來了,這次,他不會再讓兩個人都留下遺憾。
從越城回來,遠夏和郁行一的通信又恢復如常,郁行一再也沒有時冷時熱的表現,每次寫信雖不至熱情洋溢,至少也是春風拂面。
遠夏回信時,偶爾會調戲他幾句,引人浮想聯翩,又不至於太過直白。他的想法,還是要等郁行一主動開口表白。
1984年,下海成為一個熱詞,很多在機關、國有企事業單位工作的人受到個體經濟的衝擊和巨大經濟利益的誘惑,開始下海經商。
在機關和國有企事業單位工作,一個月工資僅有幾十元,加上各種獎金加班費,也難過百元。可是那些曾經被人瞧不起的無業游民,一個個都暴富起來,生活條件肉眼可見富裕起來,有人甚至買上了桑塔納。
要知道,一輛桑塔納的售價20萬元,卻被人們曾經瞧不起的無業游民開著,這很難不讓人眼紅。
20萬元啊,這可是在機關和國企工作幾輩子才能賺到的收入!
遠夏每天也從各個渠道接收著類似的信息,周圍的同事們,通信的同學朋友們。誠然,他們中還沒有人下海,但對下海賺得盆滿缽滿的人不無羨慕。
也有人覺得這世界亂了套,簡直有點瘋狂,造原子彈的竟然不如賣茶葉蛋的,簡直豈有此理!
很顯然,改革開放引入的新水源,終於開始攪動中國這潭靜水。
有人認為經濟開始活躍,有人認為人心開始浮躁,總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