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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工。」郁行一說出學校名字的時候,自豪中帶著些窘迫,仿佛怕自己辱沒了母校的名聲。
「很好的大學啊。」遠夏驚嘆。
「學校是很好,老師們也非常好。就是我的基礎太差,學到的東西有限,怕給學校和老師們丟人。」郁行一說起來忍不住苦笑。
工農兵大學將四年本科學制壓縮成三年,對本來就基礎薄弱的他來說確實異常吃力。
遠夏微笑著說:「怎麼會?你這麼優秀,還這麼努力上進,將來肯定是母校的榮光。學習任何時候都不算晚,活到老學到老,我們一起加油吧。」
郁行一併沒有覺得被比自己還小的遠夏鼓勵是一種羞辱,他很感動,用力點頭:「好,一起進步!」
遠夏扭頭看了看牆上的掛鍾:「走吧,咱們該上課了。今天星期一,上午是高數和英語,下午是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今天沒有專業課,大一的專業課目前只有機械製圖,是屈教授給我們上,周二和周五上午才有。他的課講得非常好,以後有機會再去聽他的課,下學期他還教我們。」
郁行一說:「好。」
期末複習期間,已經不上新課了,老師們只是會總結一些題型。
高數課本來就沒人敢逃,這個時候逃課的人就更沒有了,萬一老師講的就是考試的內容呢,不去就虧大了。
郁行一跟著遠夏去上課,遠夏沒有挑他慣坐的第一排座位,而是選了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他第一次坐別的座位,自然引起了班上同學的驚異:「遠夏今天怎麼了?怎麼換座位了?」
遠夏笑著說:「沒怎麼,今天就想換個座位試試。」
室友魯豐年好奇地看著他旁邊的郁行一:「遠夏,那是誰啊?」
遠夏說:「我朋友,他來旁聽的。」
魯豐年點頭:「哦。」他心裡有些疑惑,遠夏交友還挺廣的,難道是科技社的朋友?
教授進來的時候,第一眼沒看到遠夏,也非常驚訝,張嘴就問:「遠夏今天沒來?」
班上同學都鬨笑起來。
遠夏舉起手,憋著笑:「老師,我在這兒。」
教授看到他:「今天怎麼換座位了?」
遠夏說:「嗯,換個座位試試。」
教授瞥到遠夏旁邊的郁行一,是個陌生面孔,有點明白過來,這是帶朋友過來旁聽?他沒多問,便說:「好了,咱們開始上課吧。」
郁行一在眾人的鬨笑聲和教授的態度中,猜出遠夏應該十分受老師關注,他果然十分優秀吧。
英語課時,又遇到了差不多的情況。
遠夏在課堂上表現十分出色,不管是數學還是英語,教授都喜歡叫他回答問題,而他總能對答如流,從容且自信。
中午去食堂吃飯,遠夏將郁行一介紹給了自己的室友:「他叫郁行一,軸承廠的技術員,我昨天就是跟著他學修理機器。」
室友們一聽,都熱情地打招呼:「你好,你好!」
郁行一笑著跟大家點頭:「你們好!」他想糾正遠夏不是跟自己學修機器,但沒當面說出來,也許遠夏這麼說有他的用意。
武勁松忍不住問:「你都參加工作了,怎麼還跑來跟我們一起上課?」
郁行一很坦然地答:「發現自己所學不足,所以想再學習。」
遠夏怕自己的室友看輕他,便說:「行一是軸承廠最優秀的技術員,還是華工畢業的,實踐和理論經驗都很豐富,他還覺得自己所學不足,想精益求精。」
室友們都有些吃驚,參加工作了都還這麼努力,絕對是個優秀的人。
郁行一則感激地看遠夏一眼,他年紀不大,卻特別會照顧別人的感受。
吃完飯,遠夏帶著郁行一去拜訪屈俊清,順便告訴他銑床已經修好了,如他所料,就是缺失了一個小部件。
屈俊清感到非常高興:「果然如此,那就太好了。是小郁發現的嗎?」
郁行一說:「不是,是——」
遠夏搶過話頭:「是我們兩個挨個零部件排查,一起發現的。」
屈俊清讚許地點頭:「幹得不錯。」
從屈俊清家出來,郁行一說:「那個問題其實是你發現的。」
遠夏瞪大眼:「怎麼會是我發現的呢?明明是我們一起修理,一起找出來的呀。」
遠夏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居功的,這分明就是郁行一自己的功勞,否則他怎麼會這麼快就找出癥結所在。
可現在的問題有些複雜了,在郁行一心中,那就是自己找出來的。這樣會影響郁行一的自信心嗎?
也許他要注意一下分寸和方法了,不能再過多干涉郁行一的工作和學習,工作上的事,以後就讓他獨自去面對,學習上,儘量只提供借書、旁聽和介紹老師的便利吧。
唯有生活中,可以無須考慮那麼多,自己在經濟方面處於劣勢,也不怕他知道自己的困窘。
郁行一看著遠夏,輕笑著搖了搖頭,不再跟他糾結這個問題,他提起另一件事:「你今天為什麼跟你同學說,你跟著我學修理機器,事實並非如此。」
遠夏解釋:「我是怕我同學多想,我們才大一,他們連機器都沒摸過,我都能修機器了,怕他們焦急,所以才那麼說。不過我也沒說謊,我是真的從你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三人行,必有吾師,咱們互相學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