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6章 她不喜歡回那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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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香凝香消玉損的時間,還是在昨天下午。

  經過天坑再從藏龍河下鑽出來的這段距離,雖說很漫長,也很艱險,但憑藉李南方的本事,按說他最多只用大半天就能做到的。

  可他現在才出來,足足用去了十五六個小時。

  沒有誰知道,李南方在這段時間內做了些什麼,又是想了些什麼。

  因為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就像喝大了的酒鬼那樣,李南方在抱著段香凝走向黑洞時,腦子已經斷片了。

  其實說斷片也不對。

  應該是他的腦海里,總是有兩副畫面,來回的換算,就像放電影的放映機出現問題那樣,翻來覆去的總是播放那兩個片段。

  一個是他早上睜開眼時,看到的那輪緩緩搖晃著的,圓月。

  一個,則是段香凝以決然的態度,雙手用力抓住李明都的右手,猛地向右拖下後,好像紅色夏花綻放的血液,染紅了李南方的整個世界。

  還有在夏花綻放前,她喊出的那句話:「你只能是李南方。從來都不是葉沈,或者別的名字!」

  是的。

  李南方現在知道了,更能確定他只能是李南方,從來都不是葉沈,或者別的名字。

  在段香凝血濺當場,圓月突現的血色浪漫中,李南方當初肩負重壓,又在親眼看到花夜神背叛他那一幕後,導致精神崩潰而失去的記憶力,就像倒灌的洪水那樣,迅疾無比填補了他腦海中所有的空白。

  從而讓他記起了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事。

  知道了他是李南方。

  更回想起了他失憶是因為遇到了段香凝。

  他找回失去的記憶,也同樣是因為段香凝。

  段香凝,這個曾經臣服於他淫威之下、反抗無效又迫於家族壓力必須得深深愛上他的蠢女人,卻成了李南方生命中永遠都內無法忘記的——忘記。

  也許,在她生命消失的那一刻,她就已經住進了李南方的心中。

  以愛為巢。

  怎麼爬下天坑的,怎麼鑽進地下河裡的,又是怎麼浮出水面的等等過程,李南方都已經不記得了。

  他只知道他懷裡抱著個苦命的,痴情的女人。

  無論她以前怎麼樣,又是怎麼強迫自己死死愛上他的,以及為什麼要愛上他,這些都已經不重要。

  對李南方來說最重要的是,段香凝是不想連累他而死。

  當一個女人,因為愛死了的男人,而甘心去死後,她就對得起她的愛。

  他就該把她牢牢地記在心裡,記得那輪在血霧中,緩緩升起的圓月,至死不忘。

  無論有多麼心疼段香凝的死,李南方都不會永遠深陷在痛苦中——那不是段香凝想看到的。

  段香凝甘心為他去死,只是為了他能活下去,快快樂樂的。

  他快樂,她才會快樂。

  所以當李南方抱著她浮上水面,看到被金色晨陽灑滿全身的段零星,就坐在那兒睡著後,嘴角微微勾了下。

  隨著他冒出水面,他就該把所有的悲痛,都拋在河裡,隨波逐流而去。

  那才是段香凝所希望的。

  於是李南方低頭,在段香凝蒼白卻帶著幸福笑容的唇上,輕吻了下後,才踩水來到岸邊,快步走上了岸。

  他沒有去打攪睡熟中的段零星,站在最高處四處看。

  他想找個風水絕佳的地方,把懷中的女人安葬。

  他不想抱著她回國。

  因為他很清楚,段香凝已經對那塊生她、養她的土地絕望了。

  也許,她更願意長眠在這塊為愛灑血的異國土地里。

  當金色的晨陽,完全從東邊的山巔上跳出來後,李南方為段香凝找到了最後的安息之所。

  那是一道石縫。

  石縫很深,也很窄,將將能給放進一個人去。

  這條屬於藏龍山山脈的石縫是怎麼形成的,形成後到現在為什麼沒有被野獸當做巢穴,內里反而長了幾顆小黃花等原因,一點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李南方覺得段香凝應該很喜歡這個地方。

  就像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喜歡鮮花那樣。

  當前正值盛夏季節。

  藏龍山背陰處就是最寬處寬達四十公里的野地上,到處都是密林,灌木叢和不知名字的各色野花。

  採摘這些野花,再把它們編成一個能盛開段香凝的「睡袋」,著實費了李南方一番工夫。

  日上三桿時,他才滿意的鬆了口氣,晃了晃有些發酸的脖子,從地上站了起來,回頭看去。

  段零星已經醒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

  正如李南方上岸時沒有驚擾到她那樣,她也沒過來打攪編織睡袋的李南方,而是跪在段香凝身邊,默默地為她整理衣衫,儀容,和凌亂的髮絲。

  淚水在流。

  滴落在段香凝蒼白的臉上。

  有個水滴滾到了段香凝噙著笑容的嘴邊小窩內,緩緩地轉動了下,停止了。

  李南方抱著睡袋走了過去,緩緩蹲在了她身邊,也看著段香凝。

  女孩子天生就有化妝的本事,哪怕只是用衣角和手指,段零星也能讓段香凝的遺容,看上去有些美艷動人。

  「她走的,很幸福。」

  段零星伸出舌尖,飛快的舔了下嘴角的淚水,輕聲說。

  李南方默聲不語。

  儘管他很清楚,段零星看到段香凝香消玉損後,沒有尖叫也沒有失聲痛哭,而是說她走的很幸福,是因為看到了她嘴角幸福的笑容——可李南方還是覺得,死的再幸福,也不如活著好。

  所以,他才在沉默很久後,才說:「如果她能活著,我會陪她一輩子,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我也、我也想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段零星用力咬了下唇,抬起頭看著他:「姐夫,我以前曾經對自己說過一句話,好多遍。」

  李南方沒問她說的什麼話。

  段零星抬手,在他臉上輕撫著:「你不想聽?」

  「我已經知道了。」

  李南方搖了搖頭,有些艱難的說:「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

  段零星呆了片刻,忽然抬手一把抓住他肩膀,用力搖晃著,嘶聲說:「我只想代替香凝姐去愛你,愛你!為什麼不可能?我、我們都已經相處那麼久,你碰了我那麼多次,為什麼還不行?為什麼?你說話呀,你說話呀!」

  她越是讓李南方說話,他越是不說話。

  段零星越說越生氣,猛地一個耳光,很狠的抽了過去。

  耳光聲清脆。

  段零星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一下就把李南方的左臉給打腫了。

  五條清晰的掌痕下,嘴角處有血絲溢出。

  段零星呆了。

  她只是憤怒李南方竟然不接受她,而失去理智才動手的。

  但她潛意識內卻從沒想過,要傷害姐夫一根汗毛。

  呆愣片刻後,渾身顫抖的段零星,雙手捧住李南方的臉,啞聲問:「你、你怎麼不躲?你怎麼不躲呢?」

  李南方很想說,希望她能再給他一耳光。

  越重,越好。

  唯有被段家的人狠抽耳光,他為段香凝香消玉損的痛苦,才會覺得稍稍減輕了些。

  可他現在卻又偏偏不想說話。

  正如他不想告訴段零星,他已經恢復了記憶。

  他知道他有很多麻煩,還有很多女人。

  尤其那幾個高高在上的女人,要想玩死段零星這種小清純,簡直是輕而易舉。

  更重要的是,李南方現在已經隱隱地察覺出,他的前途未卜。

  如果明知道身邊有這麼多麻煩圍繞,還要接受小清純的愛情,那麼他就是自私的,不負責任的,更是對不起段香凝的。

  有時候,婉拒才是真正的好意。

  可惜,段零星領悟不到李南方的好意。

  她只是沉浸在她怎麼可以動手打姐夫的悔意中,所以猛地低頭,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嘴上狂吻了起來。

  她鮮嫩的小舌頭,無數次想撬開李南方的牙關,但都失敗了。

  這讓段零星更加的驚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能獲得姐夫的原諒。

  於是,她就抬起頭,抬手狠抽自己的嘴巴。

  狀若瘋狂。

  在她第二巴掌剛要打在臉上時,李南方抓住了她的手腕。

  段零星借勢撲進了他的懷中,放聲痛哭:「姐夫,我只想代替香凝姐,好好地愛你,你怎麼可以不要我呢?」

  「你,還小。」

  李南方聲音苦澀的說著,抬起頭來說:「最多再等兩年,不、最多再等兩個月,你就知道沒有喜歡我,是多麼的幸運了。香凝已經死了,我不想再遭受一次這樣的痛苦。」

  「姐夫,你是怕接受我後,我會遭人嫉妒嗎?」

  段零星從他懷裡抬起頭,淚水還在嘩嘩地流。

  唉。

  女孩子都是水做的。

  無論是假裝放蕩的,還是假裝堅強的。

  李南方效仿她剛才的動作,雙手捧住她的小臉,輕聲說:「你該回家了。」

  「什麼?」

  段零星一愣,接著意識到了什麼,掙開他的手回頭看去,就看到七八個人,就站在密林邊上。

  看到那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後,段零星失聲叫道:「是福伯!」

  福伯,就是段老身邊那個老頭。

  福伯在段家的地位,很特殊。

  除了段老之外,就連段二代父子,也不能隨意指使他。

  在段零星的印象中,福伯從沒有離開過段家山莊,離開過爺爺,就像爺爺的影子。

  現在,他卻出現在了這兒。

  福伯快步走了過來,眼光從段香凝的屍體,段零星臉上掃過,才對李南方畢恭畢敬的說:「姑爺,老爺吩咐我把兩個小姐帶回去。您的意思呢?」

  「香凝,應該不喜歡回段家了。」

  李南方看向那個鮮花編織成的睡袋,緩緩說道:「我想,她更喜歡留在這兒。」

  「姑爺,如果我非得帶走香凝小姐呢?」

  福伯的臉色波瀾不驚:「畢竟,段家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而且,四少爺應該也希望她能回去的。」

  李南方眉頭皺了下,忽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們這次來了幾個人?」

  段零星,還有福伯身邊那些人,不知道李南方為什麼忽然問這個問題。

  可福伯花白的眉頭,卻猛地顫了下,迅速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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