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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清巒到底是做生意的人,這些年南來北往的跑,什麼樣的人和世面也都差不多見過了。
他深知事情不會有阮清川說出來的那麼簡單,「二弟,這次是為兄魯莽了,你說接下來要怎麼做吧。為兄都聽你的。」
阮清川往後坐,脊背靠在圈椅背上,右手食指無意識輕扣圈椅的扶手。
這是他思考事情的習慣性動作,「你把參與到這件事情裡面來的護衛們,全都無聲無響的打發到南直隸去吧。提前給他們安頓好,永生都不許再回來北直隸。」
阮清巒愣了一下,隨後就應下了。
夜已經很深了,三更的梆子聲響起。大概是太安靜了,愈發顯得悠長寂寥。
阮清川起身準備回去蘅華院休息了,他明兒還要早起過去衙門公務。
臨走前,阮清川交待阮清巒,「大哥,你約一下廖務海,我明晚和他見上一面。」
「行,我來約。」阮清巒很是不好意思勞煩老二為他的事情而奔波勞碌。
老二又最是身體不好的,他難免跟著擔心。
父親還在時,常常教導他們兄弟之間要互幫互助,並不以嫡庶來分別長短。也因此,他們兄弟間的感情都是相處不錯的。
阮清川抬腳走出了堂屋,卻聽到阮清巒說了一句,「老二,你要多保重自己的身體。」
阮清川答應了一聲,順著轉角遊廊走出了青崖院。
月亮昏黃,夜空墨藍墨藍的,整個大地都寂靜下來了。胡同里偶爾傳過來兩聲野狗的吠聲,急切而又滄桑,許是被夜歸的人給嚇著了。
蘇姝是和江氏、溫氏一道離開的青崖院。
一路上,江氏都一聲不吭,走到菊花園時,卻不甘心的問了一句:「你們都在暗暗的笑話我,是嗎?」
她半輩子都爭強好勝,事事都不肯落後人半步,沒想到卻在丈夫這裡狠狠摔了一次。
蘇姝沒有吭聲。
她其實一直在疑惑不解,前世的阮大爺並沒有從外面抱回來府里一個男孩子,就更沒有今兒晚上的這一出了……
蘇姝吃不準是不是因為她的重生,會連帶著身邊的人和事情也都發生了變化。
江氏看蘇姝和溫氏一直不言語,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嘲諷道:「你們不過是剛成婚的小夫妻,感情自然還是有的。等你們到了我這個年紀,人老珠黃了,還不見得能勝過我的光景。」
她十五歲嫁到阮家,十九歲才生下兒子鳴哥兒。其中有整整四年她都是無所出的,即使是婆母從來不說什麼,她自己就覺得羞慚了,開始張羅著給丈夫納妾室、換更出眾的通房丫頭。
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若是再不能討到丈夫的歡心,那她的日子還能過嗎?
不過,她也不是什麼真正的良善之人。雖說表面上給丈夫納妾侍讓大房能廣開枝葉,暗地裡卻是盯緊了她們,一碗又一碗的湯藥灌下去,她們誰也沒有大起過肚子。
一直到她生下了鳴哥兒,那些個妾侍的湯藥才算是停了。也才有了後來的阮蘭溪和阮宣易。但她的鳴哥兒卻是大房的嫡長子,最貴重無比的。
「大嫂子說得對。」溫氏依舊是一副事不關已的態度,「但是自家過好自家的日子就行了,還是少操心些別的為好。」
她是武安侯府的庶長女,儘管見識和教養都不會差,卻和正經的侯府嫡女是沒辦法相提並論的。她從小便學的是安分守已過日子,不該過問的事情一句話都不會多開口,對待今晚所發生的事情也是一樣的,卻沒有想到會被江氏主動給問起。
溫氏剛才不過是把自己的人生理念和江氏說了一遍,並沒有別的意思。然而江氏卻誤會了,她咬著牙轉身就走,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溫氏不明所以,她看了一會兒江氏的背影,和蘇姝告辭,「二嫂子,我出來時樺哥兒還在屋裡面睡著,這會兒怕是要起夜了……即使有乳母看著,我到底還是不放心,怕他看不到我會哭鬧不休,要先回去了。」
樺哥兒還小,行動睡覺都離不了她,並沒有像溪姐兒一樣搬去別的院子住。樺哥兒是和他們夫妻倆住在一處的。
蘇姝笑了笑,說道:「你趕緊回去吧。」
溫氏帶著自己的丫鬟走遠了。蘇姝也帶著秀兒繞過了菊花園,走在了寬闊的青石板路上。
秀兒並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她在前面給蘇姝挑著羊角琉璃燈照路,安安靜靜的。
蘇姝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開了口:「夫妻間年紀大了……彼此的感情就真會淡薄下來了?」
「大夫人不過是在說她的見解而已。」秀兒笑著說:「夫人,您可別當真。奴婢認真瞧著,二爺對您是極好的。」
蘇姝笑了笑,「我知道。」
阮清川確實是待她極好了,無論前世還是這一世。
夜裡風大,刮在身上凍得人難受。蘇姝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等阮清川回來時,蘇姝已經在被窩裡躺好了,看到阮清川時,她還笑了笑,「夫君,你冷不冷?」
「不冷。」阮清川脫了大氅隨意擱在羅漢榻上,又坐在床沿上脫去鞋子,然後是冬襪。
蘇姝把被窩暖到熱乎乎的,熱情的邀請阮清川,「你過來睡我這裡吧,暖和。」
阮清川扭頭看了妻子一眼,笑著摸摸她的發,「不怕我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