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秦禾真是不得不嘆服向盈這手準備,每一步都是機關算盡。

  加之她處心積慮的布控千百餘年,向盈絕對擔得起一句深謀遠慮,她要是不到處禍害,把聰明用在正道上,絕對是個千年難遇的天縱奇才。

  可惜這天縱奇才從不干人事兒,而且吃撐了熊心豹子膽,如今還敢跑到祖師爺的墳頭上撒野,以八道辰州符,傾壓在八幅貞觀輿圖之上。

  且見其中一道辰州符緩緩沉下,傾蓋山河,颶風陡然肆掠,掀起山間翠葉,綠浪千重。

  向盈這是想幹什麼?妄圖鎮住八朝龍脈麼?

  貞白緩步邁出不知觀,盯著沉下的那道符籙,冷若冰霜地開口:「來者何人?」

  禹山沉寂千年,迎來的卻是位不速之客,那八道辰州符不是尋常符光,它被陰霧籠罩,像一團密布的烏雲,其間藏匿著無數隻幽黑的暗影,挾著死不瞑目的怨氣落下來,欲壓制竄行奔涌往禹山的山脈地氣。

  貞白大概看了個明白,這辰州符,顯而易見是衝著龍脈來的。

  貞白拂袖,寬大的黑袍展開,掃蕩的風浪便立刻轉了方向。

  掀得唐起身形不穩的踉蹌了一下,蕭瑟的寒氣從他耳邊擦過,唐起抬手擋住側臉,覺得風刃刀割一樣從身側削過去,仿佛削掉了臉頰上一塊兒皮肉。

  沉落的辰州符只稍稍停滯片刻,另外七張也開始接二連三的往下沉。

  貞觀輿圖所布下的八朝龍脈與禹山相連,脈氣在地底竄行之際,發出沉悶無比的低音悶響。那股氣壓激盪滄海,且見狂濤翻躍,大浪湧起千仞,與崇山峻岭爭相比高,掀起一股震天動地的海嘯。

  風濤相逐,盪越萬壑,山淵傾覆,雪白的潮頭直逼禹山,撞擊石岩,驚濤裂岸。

  貞白略微遲疑,她其實並沒怎麼預料到,幾道殄文畫出來的辰州符而已,竟有這麼大的震懾力。

  向盈不知道龜縮在什麼地方,倒是秦禾搭了句腔:「這人是貞觀老祖千年前收的徒弟,住在辰州漵水邊的五溪蠻,鬼葬之墟……」

  話說到一半,就被巨大的轟鳴聲淹沒。

  山河震撼,貞白立於陣眼之中,腳下一撥,巨浪倒瀉如飛瀑,拔地撐起滔天之勢,驚濤穿空,悍猛而迅急,卻盪不散那道沉壓而下的辰州符籙。

  貞白不由得蹙起眉頭,是因為眼前的場景,又因為聽見秦禾提到貞觀兩個字,突然生出間歇的遲疑。她遙望禹山腳下奮盪的洪濤,覺得自己可能在此待得有些糊塗了,很多前塵過往都沒能第一時間回想起來。

  貞觀收的徒弟麼?

  這徒弟未免太過任意妄為了些,身上還背著如此深重的業障,跑到禹山來,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與其費口舌去問,不如……

  貞白思索間看向院外的唐起,幽深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對方的神魂,她輕輕一挪步子,腳下的陣盤忽然撥動,地氣流轉,五行交匯。

  下一刻,風濤襲卷,樹葉沙沙作響,唐起腳踩的陣宮就瞬移了方位,秦禾下意識伸手拽人,指尖卻堪堪擦過唐起的指尖。

  秦禾情急之下吼出聲:「別動他。」

  貞白並指為劍,抵住唐起眉心,她面無表情地掃秦禾一眼,淡聲道:「不傷他。」

  秦禾往裡沖,卻根本闖不進陣眼,只能在外圍徘徊:「你做什麼?」

  「我的眼睛,」貞白頓了頓,垂目看著唐起,「怎麼會在你的身體裡?」

  唐起猛地一怔:「什麼眼睛?」

  貞白沉聲道:「那是我留給貞觀的東西。」

  唐起聽不明白,惶恐不安地抬起頭,對上貞白那雙沉靜到毫無波瀾的雙眸。

  貞白劍指下移,指尖似有一股真氣,直灌唐起心肺。

  唐起只覺心臟驟然緊縮,在胸腔里狠狠跳停了半拍,接著傳來一股尖銳的劇痛,痛得他想整個蜷縮倒地,奈何四肢卻僵硬得無法動彈,唐起繃著身體,被迫無奈的承受著,太陽穴兩根青筋鼓脹,一路蔓延到脖頸。

  唐起緊咬牙關,還是難以忍受般從齒縫中擠出一個字:「疼——」

  貞白驀然一愣,似是想起一點往事,冷漠的雙眸中竟破天荒漏出一絲仁慈來,她低聲對唐起說:「我只看看。」

  唐起強忍劇痛,幾乎咬碎牙齒:「看什麼?」

  貞白微微闔眼,探入唐起魂體裡的那隻眼珠,塵封的過往驟然打開,像開閘的洪水傾瀉而出,唐起陡地瞠目,看著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記憶走馬燈似的在眼前快速晃過。

  這是那隻祖師爺灰飛煙滅卻死不帶去的眼珠,一直都戴在貞觀的身邊,回溯著貞觀生前的所有事跡,直到某個上元節當夜,千里飛雪,貞觀在漵水之濱中了埋伏,渾身是血的倒下去,那顆他隨身攜帶的眼珠子落入了漵水。

  一晃眼就是千百年之後,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不慎掉入鬼葬之墟的地河,那條地河沒有浮力,少年被湍流拖拽著吞噬而下,整個人在漩渦中天旋地轉,激流的衝撞力巨大,灌進少年眼耳口鼻,而那隻貞觀遺落漵水的眼珠,也在水流中被少年吞進身體。

  貞白掀開一條眼縫:「原來如此。」

  當時的唐起被蛇毒入心,陰魂原本已被鬼葬之墟收攬,卻誤打誤撞吞食了那隻眼睛,再由秦禾帶出鬼葬之墟還了陽,才算撿回一條命。

  唐起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人,驚愕地瞪大眼睛,幾乎忘了心口的刺痛,原來他當時,真的死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