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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孩子沒了,夫人也早已不是你的了!我家小姐已和城南的李二爺定了親, 再過兩日便要嫁過去了!哪怕去做李家的妾, 也好過做你們淪為罪奴的孟家的妻!」

  ……

  起初孟溫文還不盡信,可從越來越詳盡的罵聲里他聽明白了並非欺騙他的誑語。陳氏果真將他們的孩兒打掉了!且陳家出於與他們孟家徹底劃清界線以保平安的考量,迅速給陳氏又定了一門親事, 低嫁且倉促,行禮就在兩日後。

  難怪剛剛他躍入陳府時,見到院子裡朱籠庭照,喜綢纏梁,無一處不透著喜慶,仿若年節一般。

  想通這些的那一瞬,似是撐著他的唯一一點火苗被人給生生掐滅了。後來他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的孟家,也不知那時是被打傷了要害,還是刺激過大,總之從那之後的事,他就一樣也記不得了。

  往事一點一點串聯起來,孟溫文縮在被子裡的雙手早已情不自禁的將自己大腿的肉皮掐破。比起心中的痛來,腿上的這點兒痛根本不能讓他從噩夢中醒來。

  如果這真的只是一場夢,倒是好了。

  錢氏進門,習慣性的先上裡屋看了一眼,見兒子還好端端的躺在床上踏實睡著,她笑著進去給他掖了掖被角,然後去灶間忙和了。

  她沒留意到兒子故意埋入軟枕間的臉上,掛著成串的淚跡。

  待錢氏煎好了藥給兒子送進屋去,喚他起來吃藥:「溫文啊,這藥你趁熱服下,娘還得去給你爹送午飯,你自己在家可行?」

  打從得了太醫的幾句順道指點,孟佺那氣出來的一身毛病也很快康復了,於是上月起在村頭的粗布行接了個帳房的活計,好補貼家用。每日店鋪開門之時,他只需坐在那裡算算帳,活兒倒是累不著,只是一刻也走不開,故而指望著錢氏每日給他送飯來。

  前些日子錢氏都是拜託隔壁的扶檀過來照看著孟溫文,可今日太醫說他很是有起色,錢氏便也不想再去麻煩旁人。

  孟溫文撐著床坐起,寬她的心道:「娘你放心去吧,我一人在家沒事。」

  「真的?」錢氏依舊有些不放心。

  為使母親徹底安心,孟溫文端起碗來將藥幾口乾下,然後抹抹嘴將碗放到一旁,笑笑:「娘你看,兒子如今確實好起來了,您真的不用擔心,只管去給爹送飯便是。再過兩日等兒子再好一些,您這跑腿兒送飯的活兒也只管交給兒子去做!」

  他一股腦說了這了這麼多話,錢氏聽他言語清晰,條理分明,果真是與之前判若兩人。於是欣慰的點點頭,起身出門了。

  打從孟溫文精神見好之後,覺便越來越少,錢氏走後,他便從床上下來,披了件孟婉的白毛大氅,便出了院子,往街上去了。

  如今雖已交了春,可天氣還是略涼的,若爹娘在家,必是不肯准他出門的。一來是擔心他的身體,二來也是生怕他在外闖了禍,或是露了馬腳,被人抓住把柄。

  可是算起來,他已有近半年未好好看看這外頭的天地了。所以他今日,格外想出來看看。

  路邊的連翹成簇成簇的怒放,日頭下那樣明艷的黃,有些恍他的眼。他抬手擋了擋頭頂的金陽,便聽到一個聲音打不遠處傳來:「喲,這不是孟家的姑娘嗎?怎的今日能出門兒了,看樣子是身體好些了?」

  孟溫文心中一慌,瞥眼看見,見一婦人臉上帶著驚起和笑意朝自己走來。他認不出這是哪位街坊,原來只是想偷偷出來透一口氣便馬上回屋,沒想到僅露這片刻的面,也能遇見多事之人。

  生怕被人識破什麼,他佯裝什麼也沒聽見,裹緊了身上大氅便要折回家中。

  可那婦人卻是腳程極麻溜,轉眼便堵在了他的面前,滿眼新奇的透過兜帽看他。

  「孟姑娘,你身體可是好些了?」那婦人信了他先前未聽見,便又重問了一回。

  這回人就在眼前,孟溫文自是不能再裝瞎裝聾,便敷衍著點了點頭,細著嗓音輕聲道:「這外頭還是有些冷的,我得回去了。」說罷便要繞過那婦人去。

  孰料那婦果然是個極好事的,見他如此說了卻還不肯放過,竟跟著他並行往回走,邊走邊緊盯著他,納悶道:「孟姑娘,我怎麼瞧著你胖了好幾圈兒?」

  那婦人又略想了想,覺得不只是胖了,「還變高了許多!」

  孟溫文心裡猛地一跳!顯然這婦人曾見過孟婉著女裝時的模樣,故而才會有此對比。

  他倒是猜的不錯,這婦人的確曾見過孟婉女兒家時的樣子,且身上披的也是這麼一件狐毛大氅,只是孟婉身型纖紗,這大氅能將她裹兩圈有餘。可這件衣裳披在孟溫文的身上,卻並不寬大,很是合身。

  婦人見孟婉之時,還是數月前孟家人剛搬來此處時。那時孟婉隨著家人下了馬車,身上裹著這樣一件白毛大氅,頭臉都遮了個嚴實,她們幾個婦人躲在不遠處的棚下,隔著漫天飄舞的雪花,僅能看出她的體態,卻不能看清夢眉眼。

  孟溫文快步回了自家院子,見那婦人竟還有意跟進去做客,他便乾脆將門擋過去,只露著一條縫,對那婦人說:「有勞大嬸記掛,我那時只是旅途勞頓,中途病了,故而鍋背塌肩,病骨削瘦。這幾個月來得爹娘悉心照料著,身體已漸康復,自然又富態了回來。」

  如今他既精氣恢復了幾成,信口編起這些來自是也不是費勁。搪塞過後,他便將門重重的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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