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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言卿經常聽宮女們提起秦姑姑,她好奇問:「秦姑姑是誰?」

  「秦姑姑名秦祥兒,是尚儀局的女官,慈慶宮大小事都要她做主。」宮女嘴裡帶著些艷羨,說,「秦姑姑和我們不一樣,她是通過考試選拔進來的,幫助主子處理宮務,不用做伺候人的活。可惜我笨,通不過內學的考試,要不然我也去當女官了。」

  女官是洪武皇帝設置的制度,分為六局一司,全宮上下只有一百多人。女官和這些命如草芥的宮女太監不同,她們身上有品級,通文識墨,是後宮的管理者,下管理宮女,上監督妃嬪,級別高的女官甚至有宮女伺候。女官有從外面選拔的,也有從宮裡培養的,秦祥兒便是從宮外考進來的。

  宮女和王言卿說完後,便去找秦祥兒稟報了。王言卿沒有跟著她一起走,而是換了條路,默默琢磨著慈慶宮的事。

  宮廷管理如此森嚴,除了內鬼,外人很難鑽空子。而且昨夜慈慶宮是被錦衣衛圍起來後鬧鬼的,期間沒有外人靠近慈慶宮,所以這個鬼,必然出現在他們內部。

  第一次鬧鬼沒有有效的目擊證人,第二次慈慶宮一半宮人在屋裡守夜,另一半人睡覺。五個宮人加上張太后一齊撞鬼,這些人聚在一起,很難弄虛作假,另一半宮人作案的可能性更高。其中,第一次守夜時睡死,第二次又恰巧不在寢殿的崔月環,非常可疑。

  天色逐漸變暗,慈慶宮的氣氛明顯慌亂起來。王言卿四處走動時,看到兩個宮女在後院正殿東張西望,神情可疑,其中一個正是先前和她說話的於婉。王言卿停在門口,輕輕敲門:「你們在做什麼?」

  於婉聽到背後響起聲音,狠狠嚇了一跳,險些把手裡的東西扔出去。她回頭看到是王言卿,這才長長鬆了口氣:「王姑娘,是你啊。」

  王言卿提裙邁入門檻,問:「怎麼了?」

  於婉飛快在水盆里擰帕子,一刻不敢耽誤,說:「姑姑讓我們來後面擦洗庫房。天快黑了,這裡人少,冷颼颼的瘮人,我們得趕緊回去了。」

  原來是怕鬼。王言卿停到多寶閣前,幫她們搭手。王言卿小心地把一對花瓶抱下來,問:「你們在宮裡多久了?」

  於婉擰乾帕子,一邊利索地擦花瓶,一邊回話:「我在宮裡五年了,她剛入宮,才三年。」

  王言卿看向另一個宮女,她面容娟秀,身形纖弱,看得出來年紀不大,估計只有十五六。她神情有些恍惚,察覺王言卿看過來,她慌忙低頭,手一抖,差點把花瓶打碎。

  王言卿站在旁邊,眼疾手快接住花瓶。於婉嚇了一跳,看到花瓶沒事才鬆了口氣,豎著眉埋怨:「秀葽,你做什麼?這可是弘治皇帝賜給太后的花瓶,太后平時寶貝的很,若是打碎了,十個你都不夠抵的。」

  秀葽垂下眼,訥訥說對不起。於婉看著秀葽的模樣,欲言又止,最後嘆氣道:「算了,你要是精神不好就回去歇一會吧,這裡我來洗就好了。」

  秀葽擺手說不用,於婉把東西搶過來,嫌棄道:「你別在這裡添亂了,你這樣恍恍惚惚的,能幫上什麼忙?快回去吧,晚上還要去太后屋裡守夜呢。」

  秀葽搶不過於婉,最後垂頭走了。王言卿看著那個女子出門,低聲問:「她怎麼了?我看她臉色白的厲害,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於婉欲言又止,最後搖頭說:「她年紀小,剛進宮還沒習慣呢。等再過幾年就好了。」

  於婉說得隨意,王言卿回眸看她,只見於婉眉眼垂著,拎起秀葽的花瓶,已麻利地擦拭起來。

  這份輕描淡寫背後,不知掩藏了多少酸楚。

  王言卿暗暗嘆了一聲,問:「秀葽這個名字雅致,她父母應當也是讀書人,怎麼捨得把她送進宮裡來?」

  於婉努努嘴,說:「哪有。她們家要真是讀書人家倒好了,可惜她父母早亡,兄嫂不想養她,就將她賣進宮裡來。她原來都沒有正經名字,跟著排行叫小四,後來秦姑姑說四不吉利,有一句詩叫什麼秀葽……」

  王言卿接話:「四月秀葽,五月鳴蜩。」

  「哦對。」於婉已經將花瓶洗好,端端正正放回多寶閣,一邊在水中擰帕子一邊說,「就是這句詩。秦姑姑說小四音不好,就給她改名秀葽。可惜啊,名字叫的再秀氣,草也終究是草,還是任人踐踏的命。」

  於婉在水中洗帕子,王言卿就盯著她。王言卿發現於婉說這些話時語氣沒什麼波動,但眼睛卻輕微地閉合,上唇提起,鼻側飛快地出現兩條細溝,很快就消失不見。王言卿不動聲色,問:「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於婉撅嘴,正欲要說什麼,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於婉。」

  於婉悚然,立即站好:「秦姑姑。」

  王言卿跟著回頭,發現是上午見到過的端肅女官,原來她就是秦祥兒。王言卿合手行了個萬福,秦祥兒避開,回了一禮:「王姑娘,您是貴客,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陸大人交代尚膳監給您送來了晚膳,姑娘請隨奴婢來。」

  王言卿聽著頭大,宮裡做什麼都有專門的人手,尚膳監便是給皇帝后妃做吃食的太監。她只是在慈慶宮暫留一會,二哥驚動尚膳監的人,未免太大動干戈了吧?

  但東西都送來了,王言卿只能跟著秦祥兒去用膳,剛才的話題自然打住。秦祥兒和王言卿走後,於婉訕訕收起東西,抱著髒水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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