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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握緊了手,很彆扭,這些肉麻的話我一點也不想要講,但是溫馨的新年夜裡,等待我的是明年的第一天,我們應該有個好的約定,正常的新一年。

  「你能做到嗎?」我向他提出要求,喜歡可以質疑,可以否定,愛不可以。

  摻雜著懷疑的感情三天兩頭就會爆發一次,那太累了,我已經三十歲了,沒有精力去和28歲幼稚的小朋友談感情了,我需要一個成年人,我需要成熟的愛人,我要28歲的他符合28歲的年齡,我要他堅定地相信著我只愛他。

  我無比確定了他的愛,他也要像我一樣來確定我對他的感情。

  我們各自空窗十年,從來不是在等待其他對的人。

  楊驍沒有爽快地答應我,他說:「我試試。」他說試試,是試試看我在和別人交談甚歡,有一點親密動作的時候,能夠定下心,相信我和別人沒什麼。

  這對他是艱難地考驗,覺得自己配不上對方的人,才會一直有膽戰的情緒,才會在看到對方和別人親密一點,就懷疑對方的愛。

  他其實懷疑的不是我,他懷疑的是自己,他對自己不夠自信,他不相信遙星會俯身下來愛他,求來的感情終究不夠穩定。

  可是他不知道,他拉我下神壇的時候,裡面有多少是我自己的心甘情願。

  「我要與你為伍,我願意與你並肩,你知不知道,如果神壇之上沒有你,神站在那裡就沒有了一點意義。」

  「或許我應該稱你為——墮神?」

  「隨你的叫法,愚蠢的人類。」

  楊驍握住了我的手腕,帶著我回房。

  他沒有把我帶回房間,而是那間擺了鋼琴的音樂室,他將房門關上,而我自覺地走向了琴凳,手指在上面輕輕敲擊了一下,鋼琴發出柔和的聲響。

  我來者不拒道:「想聽什麼?」

  楊驍站在鋼琴的一側,想了想說:「校慶活動上時,那一首。」

  「那一首啊,」我為難地託了托下巴,「這麼多年,我可能彈不出來了。」

  楊驍道:「你可以。」

  看著他信賴我的模樣,我也不好意思故作謙虛了,好吧,我應該狂一點,狂到把自己當成克萊德曼才好。我不是總愛那樣幹嗎?一直被人評價為清高自傲,我也認為自己能夠拿下所有的曲子,和領略作者的意圖。

  學會了的東西,再想忘就難了,因為我曾在這首曲子上灌輸了我整個青春的熱情。

  琴房裡傳出悲傷的旋律,有人說,這首曲子是歡快的,在第一次聽的時候,我就沒有聽到歡快的音符,這首曲子是悲情的,背後的故事一點也不美妙,它所表達的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而不得。

  故事留下了不同的版本,無論哪一個,都是以悲劇結尾,亨利八世到底有沒有邂逅他深愛的民間女郎?這首曲子是為死去的妻子而作?還是一時興起而成?相傳下這麼多的版本,哪一個都沒有好的結局,何來歡快一說呢?

  從前我彈這首曲子,我的心態是,我能否還有一個溫馨的家,有我愛的,愛我的人,我的妹妹能否有一個好的母親?她下一世能否投進一個幸福的家庭里?我未來的愛人,能否接受出身糟糕的我?他能否理解我?以及我那黑暗的家庭中,兩個地獄的使者,下輩子能不能做個正常的平凡人。

  現在我彈這首曲子,我已然確定,我有了一個家,雖未達到溫馨的程度,但每個人都在努力,向平靜和諧的生活邁步;我有了一個愛我的,且我愛的少年,他從十七歲臣服我,我從十九歲選定他;我的妹妹也無需下一世,她說她這輩子已經值得,她寧願用兩個地獄的使者,換一個現在的哥哥;還有……我的愛人從未嫌棄過我泥濘般的家庭,他仍然願意伸出雙臂,緊緊擁住我,不是我要擔心他會不會介意,而是他恐懼,我會對他有嫌棄。

  最後,我們來說說兩位地獄的使者。

  父親在臨死的最後一秒,也沒有恢復意識,所以,他如果能夠及時清醒,是不是也會像母親一樣,跟我說一聲對不起?

  對了,他已經說了,母親代他向我道過歉了。

  那麼……溫知行,你還有什麼遺憾呢?

  我停下雙手,音樂戛然而止。

  抬起頭,那位十九歲時,不經意間掃過視線,僅僅停留0.1秒,便讓我記住的一張臉,正趴在鋼琴上,低頭專注地凝視著我。

  我當年有沒有沖他笑?我忘記了。

  那麼現在,不吝嗇這感謝一般的笑容,感謝他堅定地選擇,並在我三十歲這一年,帶我回了他十七歲就構想好的我們的家。

  「看什麼?」我聲音柔和,撞在眸子裡的臉,分不清是不是當年。

  楊驍的眼睛裡盛滿了他熱烈真摯的情感,他沒有移開視線,並溫柔地回應我,「看天上的遙星。」

  他握緊手,眸光明亮,聲音微顫:「我摘到了天上的星。」從未想過,我會坐在這裡,只為他一人演奏。被視為觸不可及遙星的我,正以明亮清澈的眸子,回望著他,不是0.1秒,而是長久地注視。

  我伸出手,將他從鋼琴的一側引了過來,我站起身,讓他坐下。

  隨即,我坐在他的腿上,牽住他的手,讓他環住我的腰。楊驍的唇可以蹭到我的脖子。

  「抱住這顆星星,他沒有以前那麼亮了,但他微弱的光,將完全屬於你,永遠、忠誠、且堅定地只屬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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