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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能醒過來,極有可能是迴光返照。

  他專注地凝望著還在放的煙花,唇角弧度緩緩變小:「季郎君...同何人成婚?」

  「是扶家二娘子。」

  果然是她。陸少慈默默地在心底念一遍扶月的名字,把在窗台的手指逐漸鬆開,腦海里浮現的是她在馬要踏下來之前推開自己的畫面。

  除了這一次,之前她也救過自己,他抬了抬眼,眼底倒映著五彩斑斕的煙花。

  陸將軍得知消息,急匆匆地趕過來:「少慈。」仔細聽,能聽出喊人的聲音帶著些顫,當中有激動,也有擔憂。

  陸少慈聞聲回頭,死白死白的臉終於有了幾分生氣:「爹,你來了。」

  陸風快步上前,抱住陸少慈,眼圈紅了:「少慈,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爹一定會遍尋名醫治好你的,不用擔心。」

  煙花停了。陸少慈抬起手回抱對方,掌心輕輕地拍著陸風的後背,「好。」他明白這些話都是在安慰人,血證無藥可治。

  但不到幾秒,陸少慈的手緩慢地垂下,腦袋無力地歪向一側,眼皮最終徹底閉上。

  察覺到異常的陸風身子一僵,小廝見此,顫抖著手去探陸少慈的呼吸,死了,一點氣息都沒了。

  他流下眼淚,啞聲道:「將軍,郎君他,郎君他......」

  話還沒說完,陸風猛地打斷:「你給我閉嘴。」

  *

  季府蘭竹院屋頂,扶月靠在季玉澤肩膀上望著月亮,兩人皆身穿著顯眼的婚服,月色為之打上一層朦朧的光。

  扶月抬起手,透過指縫看夜空,唇角梨渦淺淺,胭脂掩蓋了毫無氣色的臉蛋,嗓音輕飄飄。

  「今晚沒下雨呢。」

  季玉澤握緊她另一隻手,側頭看她,「嗯,今晚沒下雨,月亮很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扶月眼皮越來越重,好睏,她很想徹底地睡一覺:「玉奴,我今日好累,有點兒想睡覺了。」

  「再等一下罷,陪我多看一會兒月亮再睡好不好。」他用誘哄的語調說話,指尖輕輕卷過她小手,愛憐地摩挲著。

  扶月思維失控地微微渙散,艱難地又睜開眼,抽出雙手,摟住他的腰。

  「好,再看一會兒。」

  良久,季玉澤歪頭看著不知何時閉上了雙眼的扶月,彎著眼眸,溫柔地撫摸上她的臉。

  「月月,你說過的,以後要陪我一起摘梅花。」在冬日裡,摘下那支最紅最好看的梅花。

  可這一次,無論他凝望多久她的唇瓣,也不會得到任何回應。

  剛剛環著他窄腰的雙手垂了下來,搭在鋪疊開來的婚服上面,蒼白似雪。

  季玉澤低頭親了親扶月的額頭,一滴清淚順著臉頰落下,砸到她手腕,濺起水珠,溫度炙熱。

  萬物定格,前一秒還是掛著大紅燈籠、辦著喜事的季府,下一秒恢復往日的冷冷清清、死氣沉沉。

  仿佛那一場盛大的婚禮沒存在過般。

  與扶月有關的記憶霎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萬物復甦,蘭竹院書房裡,季玉澤持著筆,筆尖在畫紙上行雲流水地揮灑,小秦站在一旁磨墨伺候著。

  忽地,小秦怔愣了一下,磨墨的動作頓住,驚訝地望著從季玉澤臉上滑落的眼淚,自己服侍他十幾年,從未見過他落淚。

  筆尖停下,一滴濃墨暈染開來,將一幅即將完成的山水畫毀掉。

  季玉澤抬手撫上滑到下頜的眼淚,神情疑惑地盯著。小秦放下墨條,打手勢問:「郎君,您這是怎麼了?」

  只見他輕輕地搖頭,掏出手帕,拭擦幾下臉,溫和笑著道:「可能是眼睛不小心進了什麼東西了罷。」

  風從窗戶吹進來,沒被壓住的山水畫飛了起來,小秦反應過來的時候,已飄出去了。

  他忙跑出去,想撿回來。

  季玉澤看了一眼小秦跑出去的背影,又低頭看一眼刻著小白二字的筆,重新拿一張畫紙,繼續作畫。

  畫到一半,素來耐心作畫的他冷不丁地沒了心思,轉身踱步出去。

  小秦手拿著山水畫朝季玉澤走來,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高掛在夜空的月亮,感嘆一句:「今晚的月亮真圓。」

  的確很圓,比八月節那日還要圓。季玉澤餘光掠到小秦,正偏頭看著他:「我餓了。」

  聞言,小秦把畫捲起來,點點頭,畫了那麼久也該餓了,又不是木頭人:「郎君想吃些什麼,我去後廚給您拿過來。」

  「紅豆酥糕。」季玉澤脫口而出。

  小秦睜大雙眼,怕自己聽錯了,下意識打手勢反問:「您不是覺得這種糕點過於甜膩嗎?」

  月亮黯淡了點,風拂過來,季玉澤咳嗽幾聲。

  他抬手捂住唇,白色衣袂飄飄,瘦骨形銷的臉表情訥訥,遲鈍半拍道:「是嗎,我也不知為何,就是突然想吃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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