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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玠舉著右手,漸漸輕顫,越顫越厲害,全身都發著抖,俊朗的面孔扭曲成了一個鬼樣子,這巴掌就是打不下來。

  他與常山長公主生活了二十年,他生活在常山長公主的陰影下二十年,曾經意氣風發的翩翩探花郎活成了一團怯弱的毫無血性的可憐蟲。

  與常山長公主成婚之時,先帝尚未登基,蕭卿雪還只是浮梁縣主,先帝當時也看不出有帝王之相,如果早知道,湛玠寧願抗旨也不願尚主。

  都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可大梁有律駙馬都尉不可任朝中要職,因此大梁的駙馬們都是名頭好聽毫無實權的,但凡對官場有點兒抱負之人都不願意尚主。

  真正不愁嫁的是親王的女兒們。

  湛玠是個有主意的,可惜一步錯步步錯,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他雖然過得不如意,可他還不想死,不想被旁人拖進萬丈深淵裡。

  湛玠最終還是不敢打常山長公主,他頹然地放下手,苦道:「蕭卿雪,陽光大道你不走,不圖什麼吶!」

  常山長公主輕蔑地看著自己的丈夫:「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結果呢?」湛玠苦笑:「現在的結果是什麼,蕭卿雪,你只是一介女流,你的兄弟們都奈何不得,你究竟哪來的自信?」

  「我要怎麼做,用不著你指手畫腳,你老實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常山長公主不想再跟湛駙馬廢話,甩袖離開,到了門口,正巧府中家令過來稟事,「什麼事?」

  「公主,獫戎使臣遞了拜帖進來。」家令道。

  獫戎使臣?

  湛玠耳朵一動,盯著常山長公主。

  「叫他在正堂候著。」常山長公主吩咐家令。

  「蕭卿雪,你去見獫戎使臣做什麼?」湛玠追了出去,「獫戎狼子野心,你不要與虎謀皮。」

  常山長公主頭也不回道:「我的事輪不到你管。」

  湛玠忍無可忍,吼道:「好,我的死活你可以不用管,兒子女兒的死活你也不管了嗎?讓全家跟著你一起陪葬嗎?!」

  常山長公主驟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湛玠,冷道:「你要是想我們現在就死,你儘管吼,出去宣德門去吼。」

  湛玠一下子噤了聲,臉脹得通紅。

  「廢物!」常山長公主輕蔑地吐出兩個字,轉身往正堂去。

  湛玠渾身止不住地輕顫,額頭、頸項的青筋暴起,藏在寬大衣袖下的手指節發白。

  不行,不行,我還不想死。

  哪怕是窩囊地活著,也不想死。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湛玠喃喃著回到自己住的院落,守著院門的兩名僕役立刻迎上前請安,問駙馬晚膳是不是就擺這裡,有外客登門,想必公主不會叫駙馬去主院用膳。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然而湛玠沒理他們,只重複喃喃這四個字,猶如失了魂。

  兩名僕役對視一眼,搞不懂駙馬這是犯了什麼癔症,想了想決定然做沒聽到,繼續老實守院門。

  湛玠回到自己的院子裡,就靜坐在房中,晚飯也不吃,燈也不讓人點,更不讓人進來伺候。

  「爺。」外面天全黑了,響起了三聲很輕的敲門聲,然後外頭道:「小的既留,您多少用些飯食吧。」

  過了片刻,門從裡面打開,湛玠急切地張嘴,話沒出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淡淡道:「正好我覺著餓了,掌燈擺飯吧。」

  漆黑的院子不多時變得燈火通明,正屋裡僕役既留擺飯,湛玠安坐於食案後,房門大敞,裡面的人做什麼外頭一目了然。

  「爺,這是您最愛吃的,小的給您呈上。」既留左手托著一個小碟夾了兩筷子雞絲在碟中,跪在湛玠身側捧著小碟,壓低了聲音道:「小的打聽了,獫戎使臣抵京後接連拜訪了好些個朝中重臣和皇室宗親,不獨咱們長公主。」

  湛玠吃下一根雞絲,輕「嗯」了聲,道:「辛苦你了。」

  既留起身,恭敬地笑道:「小的性命是爺救的,伺候爺用膳乃小的分內之事,當不得爺一句『辛苦』。」

  湛玠扯著嘴角勉強笑了一下。

  這公主府里上上下下都是蕭卿雪的人,他的這個院子裡的僕役也都只聽蕭卿雪的,說他是駙馬,實際上比階下囚也不遑多讓,不過是光鮮一點的階下囚罷了。他能用的只有一個既留,為此,他讓既留去討好蕭卿雪。

  湛玠勉強吃了點兒東西就叫人把杯盤撤下,把所有人都遣退,他獨自一人坐在屋中看似發呆實則沉思。

  夜越來越深,入秋後白日的氣溫還熱得人汗流浹背,夜裡卻開始寒涼不已。湛玠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擾他,寒氣襲來他也好像沒知覺一樣,生生挨凍。及至天光大亮,他終於下定決心。

  他要自救!

  審問羅康順是吧,他一定……

  湛玠甫一起身就感覺頭暈眼花,站不穩有栽回椅子上,一摸自己的額頭——滾燙。

  「來人……叫單郎中來……」湛玠有氣無力地叫人,凍了一夜,病倒了。

  公主府良醫很快就趕了來,給湛玠開了藥,叫他好生靜養,才領的皇城司法司使臣的差事自然只能告假。

  嗯,上值第一日就告假。

  皇城司勾押很不客氣地就將此事上報給了王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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