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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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蘇妍從未見過這樣的太后,眸中冷光大盛,素來雍容端雅的面容染上凌厲,氣勢迫人,卻也知道這份凌厲氣勢非是對她,是以心中儘管有些許瑟縮之意,也不過一閃而過,更多的是對那信中所寫內容的探究之心。

  好巧不巧,那紙團恰好滾落在她腳下,微微蹭著裙擺,蘇妍不再多想,俯身拾起。

  見狀,雪芝月芝兩位嬤嬤對視一眼,眼中俱是擔憂之色。

  雖說憂心蘇妍會為信中所寫當年之事而對認祖歸宗之事心生牴觸,更擔憂她那淳然的性子會為那等腌臢的算計所傷,可到底,那是她的身世,她有資格知道,外人不好阻攔。

  「酉兒!」

  太后出聲阻攔,本是憂心,卻因盛怒之勢未減話語中威懾滿滿,蘇妍指尖一抖,停下展開紙團的動作,惶惶然看向上首。

  太后按了按眉心,撐著額頭,靜默幾息放緩語調,道:「哀家並非是不許你看,只是……」

  「哀家原想著萬事有哀家替你做主,你只管在哀家身後,」話至此卻見蘇妍手執半展的紙張儼然一派執著之意,她長嘆一聲,闔眸妥協,「罷了,你若當真想知道,便看吧。」

  她到底還是要回長安認祖歸宗,她雖貴為太后,卻無力與天爭命,不能護她一世,倒不如讓她看清那花團錦簇之下的陰謀詭算,也好過毫無防備為人算計。

  ***

  眼看著自家姑娘已經進去好一會兒,卻始終沒出來,外頭也沒人進去,流螢心裡著急擔心,可礙著太后吩咐又不敢靠近主屋探究一二,只得在廊廡之上來回踱步。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太后那麼疼愛姑娘一定不會怪罪於她。」

  流螢雙手交握放在胸前緊緊絞在一處,低著頭嘴中不住喃喃念著,一回頭直直撞上一堵人牆。

  「啊!」流螢連連後退幾步,一邊抬手撫上額頭,一邊抬眼去看,待見到面前之人,她面露欣喜,「吳統領!」

  吳青早已站在她身後,只等著看她何時會察覺他,熟料這小丫頭著實沒有防備之心,來來回回好幾遍都未能發現身後有人,他又聽清她口中所念,雖不知那位蘇姑娘到底做了何事,卻不忍小丫頭心裡焦急,正欲上前主動現身,冷不防這小丫頭突然轉身,便撞了上來。

  心中縱有萬般思慮,吳青面上仍是冷峻不改,微微頷首應下流螢的稱呼,上前一步拂開小丫頭捂著額頭的手,俯身去看,「撞疼了?」

  濕熱的呼吸若有似無的拂過她的額頭,拂動她額前的碎發,帶來絲絲癢意,微涼的指尖輕點額頭,流螢卻覺得被觸碰到的地方火熱,燎原一般將她整張臉染上熱意。

  流螢十六年的人生里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體會,心裡又酥又癢,難受極了,她本能的往後退了一小步,撇開頭,「吳、吳統領,婢子、婢子沒事……」

  小丫頭撇開頭不讓他看到她的神色,卻把殷紅如血的耳垂暴露在他眼中,吳青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眸中多了幾分晦暗不明,他收回手負在背後,語調如常問道:「方才可是在擔憂你家姑娘?」

  方才還害羞躲避的小人兒飛快回頭,語帶詫異,「吳統領怎麼知道?」

  吳青回身看向主屋的方向,聲音冷然,道:「若是如此,那你大可不必再憂心,以這些日子太后對蘇姑娘的疼愛,無論她做了何事,只要不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想來太后不會輕易懲處。」

  他以為這般說小丫頭定然會安心,熟料他此話一出,小丫頭不僅沒有大鬆一口氣,神色反倒更加惶惶然,面色慘白搖搖欲墜,他正欲問她究竟發生了何事,便聽那邊傳來一聲「吱呀」。

  緊閉了一個多時辰的主屋屋門大開,太后身邊伺候的雪芝嬤嬤站在門內請屋外候著的禮部官員和內廷官員入內。

  流螢顯然也注意到了,她急急奔下廊廡,借著院中禿樹的遮掩探頭看向屋裡,待見到那抹纖細的身影完好無損的站在坐在當中的太后身後,一直緊繃的心弦這才放鬆。

  思及方才在吳青面前的種種,流螢生怕吳青看出什麼,她深吸一口氣,扶著樹幹回首對著廊廡之上常服佩劍的年輕統領露出一抹粲然笑意,脆生道:「果然如吳統領所說!」

  說著她撫著胸口誇張的大出一口氣,小聲道:「下次定不要和姑娘打那勞什子的賭了!丞相再好看還能比仙人好看嗎?平白讓我擔心!」

  她言下之意是將方才種種失態推到自己和蘇妍打了一個賭,看看丞相是不是如傳聞中丰姿俊逸,是以蘇妍才會不顧太后的命令端茶進去,卻不知吳青身為禁軍統領哪裡是好糊弄的,更別說她這番說辭破綻百出。

  心知小丫頭沒有說實話,吳青也不著急。本就是,他如今不過一介外人,小丫頭自然不會輕易信她,方才的事顯然與那位蘇姑娘性命攸關,小丫頭護主心切更不會說與他聽。他只等著日後她與他坦誠相待之時。

  這般想著,吳青看著流螢小跑著遠去的背影,唇邊浮現零星笑意,柔和了面部冷峻的稜角。

  ***

  再說這廂,禮部右侍郎率一應人員以額抵地行大禮,先是請太后鳳體聖安,而後奉請太后鳳輦回宮。

  這樣的情形自新帝登基以來年年都會出現,至今已是第四年,前三回任憑眾人如何言辭懇切苦苦哀求太后也不曾動搖分毫,只道為先帝祈福,心如靜水不起微瀾,此生不再涉足宮中,堅持不肯回宮。

  到如今第四年,前來恭請的眾人已經做好再次被拒絕的準備,卻聽上方傳來太后淡淡的聲音——

  「既是如此,哀家便回宮瞧上一瞧。」

  跪在地上的眾人聽聞此言有如遇上了什麼百年難遇的奇景,即便是素來圓滑頗通為官之道的禮部右侍郎亦怔了怔,過了幾息方才回過神來,慌忙率眾人再次磕頭行禮,高呼太后千歲。

  其後自然是商討一番何時啟程諸如此類的事,末了眾人退下之時,禮部右侍郎暗自抬頭看了一眼整好以暇坐在太后左手邊上首位子的丞相,心道怨不得素來不插手此事的竇相幾日前主動向皇上請旨來恭請太后回宮,原來是算好了太后此番不會推拒。

  背後槅扇「吱呀」一聲關閉,他直起腰背回首看向緊閉的屋門。

  自先帝駕崩新帝登基,太后娘娘來到這佛光寺為先帝祈福,頭三年,任他們如何恭請都不肯回宮,態度堅決絕不是輕易可動搖的,如今卻輕易答應了奏請,這叫他如何不能多思?

  只是不知竇相到底與太后說了什麼,竟能說動太后回宮。

  ***

  雖說太后已決定回宮,卻也不是隨便選個日子便可動身,而是要隨行來的欽天監官員謹慎小心的選出黃道吉日方可。

  最近的一日便是十日後,欽天監上稟太后得了應允,便定下啟程日子。

  冬日到處天寒地凍處處都要小心,一應物件也要備齊,是以雪芝月芝嬤嬤並著院裡各位年長些的姑姑便傳下話來,早早命宮人開始著手準備,力求不出些許差錯。

  一時之間院裡呈現碌碌之景,眾宮人手頭多多少少都堆起事,就連那最慢性子的宮人行走間都帶起了風。

  蘇妍的日子卻沒什麼變化,照舊每日為太后安排三餐,親手熬製藥膳,至於下棋誦書一類解悶的事也做的愈發得心應手,只除了一點——

  因著她一日中多數時間都陪在抬手身邊,某位丞相大人「欲求不滿」了。

  冬日天寒,山中更是冷上幾分,山風夾著凜冽寒意直往人骨子裡吹,正可謂「寒意透骨」,是以太后接連好幾日都沒怎麼出門,這日好容易不再有風,日頭又好,蘇妍和兩位嬤嬤便伺候著太后在寺中稍作走動,約莫小半個時辰方才返回。

  進了院子,沒走幾步便見一眾宮人呢來來回迴路過主屋,一個個都伸長脖子往裡看,性子活潑些的更是互相打趣,見此情形太后一哂,扭頭看向身旁的蘇妍,打趣道:「瞧瞧,又來了。」

  這幾日,院裡日日都會出現這樣的情形,蘇妍陪著太后,竇憲等著蘇妍,一眾宮人抓緊機會多看幾眼自個兒的「春閨夢裡人」。

  蘇妍害羞,自是不肯接話。

  待進了屋,竇憲果真便坐在梨木圈椅上,端著茶盞輕啜慢飲,儀態從容眉目俊逸,往那一坐便是一幅畫,侍茶的宮人紅著臉站在他身後——

  這便是這個人的魅力,即便眾人知曉他心有所屬,知曉與他乃是雲泥之別,卻仍管不住胸腔里的一顆心。

  蘇妍看著看著,心裡便是一陣悶氣,暗道這人作甚生這一副好皮囊?勾得多少女子為他失魂落魄。

  這般想著,她狠狠朝他瞪了一眼,不再搭理他,斂眸扶著太后坐在羅漢床上。

  殊不知她那一眼似嗔非嗔,生氣鮮活,勾得竇憲心中直癢,卻又顧忌著在場之人,不能將嬌人兒圈入懷中好生揉弄一番,心裡又增幾分憋悶。

  如今不過十一月中旬,原本還不到請太后回宮的日子,是他思念她才特特去跟皇帝說了,這才將日程提早了足足小半月!本想著此番光明正大將兩人的關係曝光在太后面前,從此與小嬌妻朝夕相對,聊慰心中相思之苦,卻不想,千算萬算算漏了一點——小嬌妻伺候太后,形影不離,將一日之中大多的時間都給了太后,他竟是排不到跟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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