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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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江從關押蘇妍的屋子出來時的情形全然落入他那兩個拜把子兄弟的眼中,二人已多年未見顧江如此失態。

  他們跟隨顧江已有十個年頭,對這個結拜大哥雖心存畏懼,可也是真心拿他當大哥。

  這許多年來,眼見著手底下許多弟兄都已娶妻,家中嬌妻美妾成群,顧江卻因當年之事耿耿於懷,除了偶爾必要的發泄,不肯親近任何女人,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

  原以為顧江一輩子都要孑然一身形影相弔,沒想到能在此時見到轉機!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窗外天光漸漸黯淡,蘇妍靠坐在牆邊看著腳下長長的影子兀自出神。

  也不知是何緣故,這一個下午的時間外面那群人對她不聞不問,就像是忘了她似的。

  若說剛開始蘇妍巴不得如此,但時辰久了,她心中卻漸漸生出恐慌,便好像等候審判的犯人煎熬苦等著自己的結局。

  這種未知的恐慌最是折磨人。

  「吱呀」

  直棱門打開又合上,一個青衫壯漢將手中的食盒放在蘇妍身前不遠處,「吃飯了。」

  蘇妍動也未動,只淡淡掃了一眼地上的紅漆纏枝食盒便繼續盯著影子發呆。

  壯漢愣了愣,隨即想到什麼,面色一僵,虎著臉道:「要想殺你還用得著下毒?就你那小身板,一刀過去……」

  顯然意識到接下來的話與他的目的背道而馳,壯漢及時剎住嘴,指指地上的食盒,「就給你半個時辰啊,時間一到我就把食盒拿走,到時候你想吃都沒了!」

  像是害怕蘇妍沒聽到,臨走又回身重複道:「半個時辰啊!」

  看著不遠處的食盒,蘇妍動了動被縛在身後的雙手,心下無奈。

  從前看畫本上那些小姐書生輕易就能從土匪窩裡逃出來,她還曾頗為不屑,認為寫畫本子的人定是小看了土匪,畢竟占山為王威懾一方,怎麼就那點能耐?

  如今看來倒是她想錯了,難不成這自古以來做打家劫舍擄人放火這檔子事的人脖子上那東西都不好使?

  蘇妍正想著,外頭傳來聲音——

  「哎喂!我說你小子是不是傻?你給人小娘子解開繩子了嗎!就這麼傻乎乎的出來還敢說是人家不吃!去!解繩子去!」

  隨著話音落下,「噗通」一聲,方才那壯漢趔趄著撲進屋子,順著門邊的縫隙還能看到外頭那人未收回的腿。

  觸及蘇妍的視線,壯漢揉弄屁股的手訕訕收回,繃著一張臉給蘇妍解開縛手的繩子,而後逃一般的竄出屋子,又惹得屋外那人連聲咒罵。

  經此一鬧,蘇妍再是沉重的心情都輕快了幾分,活動幾下僵硬的胳臂讓血液流通,打開地上的食盒。

  熬得滾爛的粳米粥,味香色美的鹽水鴨,最下面一層竟還有一碟子桂花糕!

  蘇妍眨眨眼,對著食盒僵持了好半晌,拔下頭上的銀簪挨個試過才敢動筷。

  屋裡筷子落地的聲音清脆抓耳,門外之人對視一眼,推開房門將昏倒在地人事不省的蘇妍扛到肩上,鬼鬼祟祟送至宅院裡另一個屋子中。

  ***

  顧江在後院演武場待了一整個下午,刀槍棍棒挨個耍了一遍,滴水成冰的冬日硬生生讓他練出一身熱氣。

  仿若只有這樣他才能發泄心中的暴躁。

  劉寡婦當日吹枕邊風妄圖想借他的手除掉眼中釘肉中刺,他面上不顯,心中卻是不屑——

  無論是對劉寡婦那拙劣的演技還是她這個人,他都不屑。

  不過一個用來泄.欲的工具,他還不至於為這麼一個人昏了頭。

  直到兩月之後夫人親傳命令,命他除去一人。

  他當時看到書信之上的「蘇妍」二字時,心中一閃而過的不過是些許玩味——

  瞧瞧,這麼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竟這般能得罪人。

  卻沒想到,待真正將人擄至府中,他卻發現似乎一切都已偏離軌跡。

  埋在心底多年的記憶在看到那張臉的瞬間被血淋淋的揪出。

  那張臉的眉眼神韻,甚至是她怕極了時睫毛抖動的樣子都像極了當年那個女人,那個被他親手掐死在懷中的女人。

  可笑的是,十年前他親手殺死她,十年後,卻有些下不了手。

  不是為了那張相似的臉,而是她的眼神。

  他竭力尋找,竟未能在她眼裡尋到一絲厭惡,只除了恐懼,和,那讓人不忍忽視的懵懂無辜。

  顧江想,若是她如當年那個被他掐死的女人一樣,對他投來一個厭惡的眼神,哪怕只有一瞬,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結果她。

  但她沒有,從始至終都沒有。

  如果十年前他遇到的是她,那他定會好好疼她寵她,甚至讓她騎在他頭上撒野。

  但偏偏是十年後。

  顧江手裡挽了個劍花,利落的收勢,將劍擲入劍鞘。

  夫人是他闔家的恩人,夫人有命,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違抗。

  何況,只是一個女人。

  一個女人而已。

  「大哥!」

  顧江將將邁入關押蘇妍的院子,收到消息的老二便迎了上來。

  「何事?」顧江腳下不停,音色清冷如檐上積雪。

  見他如此神態,相處多年的老二瞬時便猜到他的心思,心下微沉,面上卻是不顯,「大哥!兄弟幾個尋思著這不是快過年了嗎!咱好久沒一起喝酒了,今天我讓老三在酒樓里訂了雅間,咱們兄弟幾個喝一杯去?」

  「待我做完夫人交代的事。」

  見他似是已下定決心,老二心中暗罵「什麼勞什子夫人,就是個狗娘養的!」心下一轉,計上心頭,佯裝出一副心虛的樣子大聲道:「不是,大哥,咱等等行嗎?不就一個小娘兒們!手起刀落的事!」

  顧江口中的夫人對他來說是恩人,是不可違背的存在,是捨棄性命都要報答的人,但對老二來說所謂的「夫人」只是操控自己大哥的一個惡毒婦人。

  夫人的命令與大哥日後的幸福相比,老二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他和老三的孩子都能上街打醬油了,大哥卻連個暖被窩的人都沒有,這像話嗎!

  顧江停下腳步,定定看了他許久,方道:「老二,你和老三背著我做什麼了?」

  老二張嘴前,他淡淡覷了他一眼,「老實說。」

  老二眼神飄忽,不敢看顧江,「那什麼,老三他,他把小娘子扛走了。」

  顧江聞言一愣,心頭不知是何情緒划過,腳下一轉出了院子。

  「大哥你幹什麼去?」老二遠遠在他身後喊道。

  「不是要去喝酒?」顧江闔了闔眸子,啞聲道:「讓老三快點完事。」

  扔下這句話,他頭也不回大步往自己院子走去。

  練武積攢的熱氣漸漸散盡,汗濕的衣衫貼在身上,隆冬的風一吹,浸入無盡的寒意。

  顧江推開房門走進內室,行至床榻邊沿腳步剎時停頓。

  床榻之上靛青萬字雲紋團花錦被攤開,中間微微鼓起,看隆起的形狀不難判斷出那是一個身量瘦小的人。

  顧江佯裝沒有察覺到異樣,步伐不變往床榻邊靠近,袖間的匕首卻已出鞘。

  掀開錦被,預想到的事情卻未發生,顧江看著床榻上神態安寧的人兒,頭一回體會了什麼叫「百轉千回」。

  原以為躺在自己兄弟身下的人此刻就在他的床上,眉目舒展,呼吸清淺。

  顧江不得不承認,此刻他心裡是竊喜的,是慶幸的,甚至,是微醺的。

  靛青色的錦被半遮半掩著她玲瓏有致的身軀,烏墨般的長髮撲散在身後,襯得她巴掌大的小臉愈發白皙小巧,黛眉彎彎,那雙清澈無辜的杏眼此刻緊緊閉著,長而翹的睫羽在眼瞼打下團狀陰影,瓊鼻微微翕動。

  顧江的視線漸漸下移。

  檀口微張,隱約能見到裡面精緻的貝齒。

  真是個處處都透著精緻的小人兒,顧江忍不住這般想。

  他便如被蠱惑一般,一點點低下頭。

  就在他將要噙住那粉嫩水潤的雙唇時,身下之人睫羽微動,顧江動作不由一頓。

  蘇妍睜開眼就看到一張放大的臉,那條令人無法忽視的疤痕直愣愣橫在眼前,她有一瞬的迷濛,而後記憶回籠,瞬間意識到這人的身份。

  意識到自己現在躺在床上,蘇妍心中登時警鈴大作,連滾帶爬逃出顧江的控制,抱膝縮在牆角,杏眼圓瞪警戒的看著坐在床邊的男人。

  又是那樣的神情!顧江心頭好容易壓制下去的暴躁又升騰起來。

  為什麼不像那人一樣厭惡他!

  為什麼要對他露出這樣無辜的神色!

  他驀地傾身單腿跪上床沿,長臂一伸擒住蘇妍的手腕,稍一用力蘇妍便毫無反抗之力的重又躺在他身下。

  顧江一腿壓住蘇妍掙扎的雙腿,一手將她兩隻手擒到頭頂緊緊壓住,「躲啊!你再躲啊!」

  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事,蘇妍身子不住顫抖,奮力搖頭,「不要,求求你,不要……」

  如果早知道會這樣,她寧願他們一刀殺了她!

  為什麼要這樣嗟磨她!

  看著她眼角嗆出的淚花,顧江心頭一軟,空出的一隻手不容置喙的掰正蘇妍閃躲的臉,語氣卻帶著蝕骨的溫柔,「別怕,不要怕,我會好好疼你,你要乖……」

  男人的臉漸漸湊近,蘇妍心死成灰,閉上眼遮去眼底濃烈的絕望。

  「砰!」

  木門連著門框一齊倒地,濺起一地木屑,可見踹門之人用力之大。

  擒著她的人動作一頓,蘇妍心底希望頓生,她聚集全身的力氣一腳踹向男人,而後一個利落翻滾掙脫他的桎梏。

  看了一眼逃出自己手心的小女人,顧江危險的眯了眯眼,轉身看向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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