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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摸索著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顆糖果,單手剝掉,餵給馬兒。馬兒舔進嘴裡,而後,輕輕蹭了蹭她的臉。

  她又恢復了信心和力氣。慢慢的,從他的重壓下爬出來。馬兒乖乖的伏在地上,她緩慢的將他拖到馬背上。他伏在馬背上,像一具死屍。

  想了想,她又將那男人的刀從地上拾起來,cha回他腰間的刀鞘。

  她坐在他身後,只得從身後抱住他。馬兒緩緩站立,還是驚得她緊緊抓住馬的鬃毛。

  馬兒帶著他們,穩穩的,朝夜色中走去。

  路過肖府的花園,路過肖府的水池,路過房屋,路過後院。最終,從夜色中搖擺著的dòng開的大門,邁出。

  一路過來,青婷全身都在顫抖,連牙齒都急急打戰。她分不清,眼前是虛幻還是真實,是人間還是地獄。這是她從未看到過的場景,也是她無法想像和接受的殘忍。

  她望著與自己緊貼的男人黑色的後背,心中泛起沒頂的恐懼。

  可是即使這樣,她也只敢只能,一動不動的伏在馬背上,任由馬兒將自己帶往未知的前方。

  馬兒行了一夜。一開始是緩步前行,後來則低速小跑。好在馬兒異常平穩,雖然不會騎馬,卻也沒將他們顛下去。

  天亮了,雨也早停了。馬兒將他們帶到了叢林中。四處是濕潤清新的樹葉氣息。

  青婷打了個噴嚏,淋了大半夜雨,外套又讓給了那男人,她知道自己感冒了。

  可是無論如何,是他間接救了自己。即使他是惡魔,她也不能扔下他不管。更何況,她也無處可去。

  她看著他伏在馬上的側臉。昨夜只是驚鴻一瞥,如今在日光下,只見他皮膚白皙似女子、臉部線條柔潤卻稜角凌厲。兩道長眉上挑,略顯叛逆張揚。眼睛緊閉,睫毛極長,為那桀驁的臉平添幾分柔和。挺鼻薄唇,四肢修長,真是個美男子。

  她摸摸他的額頭,有些燙。

  她從口袋裡摸出唯一一塊巧克力,剝開,餵到他嘴裡。

  可是即使昏迷的他,也拒絕咀嚼和吞咽。她將巧克力掰成小小一塊一塊,再次塞到他嘴裡。他皺著眉,像個孩子。

  “是我,你吃吧!放心!”她在他耳邊低聲道。說完了自己又覺得好笑。

  自己居然說“是我”?可是我是誰?他又怎麼會認識自己?

  未料他似乎認得她的聲音,竟將那巧克力吞了下去。她心中一喜,又將其他的餵下。只留最後一小塊,自己吃了。

  得趕緊找地方給他治病!她發覺自己的頭也越來越痛、四肢有些發熱。

  如果連她也倒下,那兩人都只有死路一條!

  她咬著牙,驅趕馬兒朝繼續前進。

  二

  冷遙只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疼痛、奇異而漫長的夢。

  夢裡,自己再次以一敵十二,與肖家好手殺得難分難解。

  奇怪,他不是已經將肖家滅門了嗎?他們為何又出現了?可是他只能揮刀迎戰。直到他將他們一一殺死,自己也滿身血傷。

  全身上下都是入骨的疼,而意識,一直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偶爾,一雙柔軟的小手,拂過自己的傷口,帶來冰涼,減輕了痛意。這是他所熟悉的感覺,每次受傷,他用的療傷聖藥“煥命砂”,就是這個感覺。

  可是,誰在給自己上藥?是敵是友?腦海里模模糊糊有張小小的臉,掠過……

  一陣黑暗與疼痛後,似乎有人在耳邊說:“是我,放心吧。”於是他下意識吞咽下口中的苦甜之物。

  又不知過了多久,又是那個柔和的聲音在耳邊低語:“最後一顆感冒藥呢,給你呢……”緊接著,一顆略苦的小丸子塞到他嘴裡,他認得那個聲音,於是咽下。

  而後,又有清亮的水,和香甜的糖,陸陸續續灌入自己口中。

  頭疼與熱感,似乎減輕了……

  他又陷入夢境。

  一個中年男子,看不清面目,朝著自己冷笑。

  他恨意頓生,揮刀劈上,那男子卻輕描淡寫的化解,朝他胸口拍出重重一掌。他只覺得那男人的掌風鋪天蓋地的欺了過來……

  他猛然睜開眼,滿頭大汗。

  陌生的環境。

  溫暖的被子蓋在自己身上,天氣微涼,被子裡溫熱舒適。身上多處傷口疼痛著。

  一張大chuáng、灰牆、圓桌、門緊閉著。他微微側頭,就能看見一顆小小的腦袋埋在自己身旁。

  他微微皺眉。那人一頭紅黑相間的頭髮,散亂在被子上和他身上。被子下面,那人緊挨著自己,他幾乎可以感覺到那陌生的柔軟和馨香。

  他吃力的抬起左臂,還好可以動。忍著胸背被牽扯的劇痛,他伸手將被子微微向上一扯。他以為能將被子扯掉大半,卻不過只是讓那人的脖子露了出來。

  那人的頸部線條細緻柔滑,帶著幾絲少女的幼嫩,躍入他的眼帘。他慢慢將手覆了上去。

  手上傳來陌生的軟膩觸感,還有滾燙的溫度。這感覺與夢中的柔軟感如此類似,竟然他有些下不去手。

  他慢慢收回左手。這個動作讓他背部吃痛。

  那就點她死xué吧。

  他想抬起右手,卻發現右手無法動彈。這才發現,她兩隻小手將他的右手,緊緊握住。她就像只小shòu,匍匐在他身旁,雙手緊緊握住他的,親密而脆弱。

  他一側頭,看到她線條怪異的劉海下,緊皺的眉。

  冷遙有些生氣了。

  二十年來,他沒有心軟過。此時竟然下不去手。身為江湖排名第七的殺手,死在他刀下的人何止千人。

  他凝神看著她的發、她的頸、她的眉眼。一些片段光影在腦中一閃而過。

  肖掌門武功在他之上,可是他卻憑一把刀單挑肖家十二高手,滅掉肖家滿門。自己也重傷。沒關係,他曾經受過更重的傷,大家都以為他死定了,他都活過來了,更何況這次。

  為查找漏網之魚而劈開柴房的門鎖時,他已經力竭。卻是這個女孩,站在黑暗裡,怔怔看著他。而她竟然滿眼喜悅與感激看著他,讓他分神。就是這分神,讓他一口真氣再也無法支持,於是昏厥。

  可是她居然救了他。她又是怎麼帶著他,突破重重搜索追殺的?

  這在冷遙的殺手生涯里,從來沒有人會救他。他一向形單影隻、我行我素。生命對他的意義就是屠戮與刺殺,直到他能將世上武功排名第一的人殺掉為止。

  他抬起視線,目光停在門口。門口疊放著一件衣物、幾碟飯菜,還有一碗深黑色湯藥,屋子裡有淡淡的藥糙味。

  他垂眼看著那人燒得發紅的臉頰,左手又仿佛觸到了她柔膩的肌膚和滾燙的溫度。

  抬起腳,朝她身子一踹。她低呼了一聲,跌落在地上。他看見她抬手揉了揉眼睛,那頭紅黑相間的發鋪滿她柔弱的肩頭。

  這一踢卻用盡了他全身力氣,他眼前一黑,又暈死過去。

  冷遙再次醒來時,陽光從天窗斜斜照she進來,被子帶著gān燥的暖意。他抬起手,擋住眼睛。發覺喉嚨gān涸異常,忍不住呻吟一聲。

  “你醒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透著明顯的驚喜。青婷三步並做兩步,像個兔子一樣,蹲在他面前。

  “水……”他這才發現自己聲音異常嘶啞。

  她愣了愣:“哦!”又急急轉身,衝到圓桌前倒水。她已經換上普通的布裙,huáng衫白裙,青帶束腰,那頭原本散亂的發梳成鬟,用青布包住,掩住了那些奪目的紅。

  冷遙就著她的手喝了水。只聽她帶著微微的怯意低頭說道:“這個……大俠,我看見你不省人事,就只好自作主張帶著你一路逃到這兒來了。這裡是辰州縣,與桃源縣相隔數百里,你放心。”

  大俠?冷遙心中冷笑,卻見她面色紅透,那紅似乎要浸出來一般,更襯得她的臉透著一股異樣的風qíng。

  女人,都是這樣的嗎?力氣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怯懦而柔軟?就像,一隻兔子?

  冷遙不知道。他並不喜歡說話。果然,見他只是注視自己沒有回應,她立刻更慌了一些,倒豆子般,將這一路十多天的經歷說了出來。也包括她被肖公子劫持的身份。

  說完這些,她復又抬頭,看著他的眼。他冰雪般玉致的容顏和清冷疏離的氣質,讓她微微一顫。

  她真誠的道:“是你救了我,謝謝你!”這句話卻說得溫柔而堅定,沒有半分怯意和慌張。

  冷遙腦海里又響起昏迷時聽到的這個同樣的聲音說:“最後一顆感冒藥呢,給你呢……”

  “感冒藥,是什麼?”他出聲,突兀的打斷她的話。

  她愣了愣,圓圓的眼中竟逸出一絲得意的笑:“是我家鄉治風寒的藥。”

  他有些奇怪,為什麼一個怯懦普通的女子,可以笑得這麼……得意而憂傷?他看著她飛揚的紅髮,忍不住問出心中埋藏已久的疑問:“你的頭髮,為何是紅色的?”

  “噢……”青婷臉上閃過懊惱神色,“我家鄉有一種染料,可以把頭髮染成各種顏色。”

  見他沉默,她又道:“你的傷口,我之前簡單處理過,用你身上的藥。”她的聲音又帶上了怯意,“前幾日請郎中來看過,好在沒傷到經脈,郎中說調養幾個月就好了。”

  他默了片刻,問道:“誰……給我換衣服,上藥?”

  青婷呆住,腦海里不受控制的閃過那jīng瘦結實、線條流暢的背、腰、腿的畫面。於是小臉瞬間紅通通。吶吶道:“當然是我……”

  冷遙的臉無法阻擋的紅透了。他皮膚本就白,此刻那紅就好像從肌膚深處一層層滲出來。

  單身數年,他並非不知男女之別。可是為何在這小女孩面前,面紅耳赤。

  卻見那女孩呆呆看著自己,眼中滿是驚艷,嘴上還小聲道:“你放心,我沒看你的關鍵部位,那裡……沒受傷……”

  冷遙心中羞怒,低喝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細長的眼習慣xing的微眯。

  青婷身子一僵,臉色慘白。

  這個反應讓冷遙心中舒服了一些。正要繼續出聲威脅,卻聽見她低低的道:“你想殺我,就殺吧。也許殺了我,我就能回家了。”圓圓的眼睛卻紅了。

  哼……冷遙冷哼一聲,別過臉去。且放過她一命吧,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

  “等你傷好些了,我就離開。”青婷堅定的說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當是讓我報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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