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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有工作嗎?」

  「被、被炒了。」

  「離職補償呢?」

  「我不在正式工,沒有這東西……」

  「那就去找工作啊?你有手有腳的,洗盤子、搬家、工廠哪裡不能掙錢?!」

  「可我有老年痴呆症的母親要照顧,她已經神志不清了,根本離不開人。我面試的時候她還會給我打電話……求求你了,再寬限幾天吧,我一定會馬上找到工作的!要是沒了這錢,我和我媽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男人早已頭髮花白,形容枯槁,說的話不似作假,憂光是在旁邊聽著,都生出了幾分惻隱。

  須藤也心軟了,艱澀地點了頭。

  可沼岸高興的表情沒持續多久。

  「我們這裡可不是慈善機構,有困難找政。府!」

  安藤起身的動作很大,把憂嚇了一跳。

  他大步走過去,眼神冰冷,渾身戾氣,宛若來自地獄的惡鬼,搶走了男子手上為數不多的鈔票。

  「十天後再見。」

  沼岸臉上瞬間寫滿了絕望。

  可他又沒膽從安藤手上搶錢,只能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頓地往出口方向走。

  憂抿了抿唇。

  自己在安藤身邊待了好一陣,也見識過了各式各樣的客人。有的人打定主意欠錢不還,但更多的都是一時周轉不開的普通老百姓。他這麼做,無疑會把這人逼上絕路。

  她深吸一口氣,啟唇叫住了沼岸。

  「沼岸先生,您申請補助金了嗎?」

  男人腳步停了下來,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望向她:「補助金?」

  憂用餘光瞟了一眼安藤。

  繚繞的煙霧的凌亂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臉,看不出表情。她索性不理會他,把沼岸引到了長桌的另一側。

  「您坐。」

  她從筆記本上撕了一張空白的紙:「您母親今年多少歲了?」

  「七十五……」

  「病情嚴重嗎?平常生活能不能自理?」

  「之前還是可以的,但是現在不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多了……我根本沒辦法丟下她去找工作,生怕她在我出門的時候跑出去就回不來了!」

  這個中年男人一直壓抑著情緒,被她一問,終於承受不住,崩潰大哭。憂嘆了口氣,從水槽邊拿了一隻玻璃杯,把自己的花茶給他勻了一點,靜靜地等他哭完。

  氤氳的熱水和淡淡的香氣讓沼岸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憂將注意力從電腦屏幕重新轉向男人。

  「她平時有多長時間是清醒的?」

  「可能三、四個小時吧。」

  「上次去醫院是什麼時候?」

  「應該是半年前……但是醫生說她的病情只能靠調整飲食和認知訓練來緩解……」

  憂「嗯」了一聲,不知在電腦上敲了什麼,又問:「您失業多久了?」

  男人都一一作答。

  很快,她便把填了一半的表格列印下來遞給了男人,還有一張列了必須材料的白紙。

  「您現在的情況應該可以申請到家族介護慰勞金和最低生活保障補助。按照東京的標準,慰勞金能一次支付十萬,低保每個月應該能有十五萬,足夠您和令堂生活了。」

  「欸?」

  男人瞪大了眼。

  「還有一個居宅介護住宅修改費,最多可以支援二十萬。如果申請到這筆錢,債務應該也可以一口氣還清。」

  憂又給他列印了一個表:

  「住民票、失業證明和銀行流水應該都沒問題,主要是申請理由書,這個東西非常重要。您得寫清楚您找不到工作的原因,適當誇大令堂的病情。對了……工作人員上門來訪的時候,您記得把家裡弄得亂一些……」

  憂說得口乾舌燥,男人卻傻愣著沒反應,也不明白聽懂了多少。

  她乾脆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了下來:「您今天先回去準備一下材料,區役所周一才開門,如果有不明白的再打電話問我。」

  「那利息……」

  憂看了眼時間:「東京都的匯款日期是每個月的二到五日,如果申請通過,應該能趕得上下次還款。」

  沼岸已經走投無路,聽到憂這麼說,只能選擇無條件相信她。他佝僂著背,對她連著鞠了好幾個躬,就差跪下了。

  「等拿到錢再謝我吧。」

  憂把男人扶了起來:「申請書寫好了也可以發給我看一下。放心,您的情況肯定能申請到低保的。」

  送走沼岸之後,她長舒了一口氣,忽然聽到須藤的感嘆:「小憂懂得真多啊。」

  「我只是碰巧知道而已。」

  她把沼岸用過的杯子洗了放回原處,又給自己倒了杯茶:「我這幾年可是在絞盡腦汁從政。府那要錢,申請書都不知道寫了多少份了。」

  她瞟了一眼默默抽菸的安藤,小聲嘟囔道:「安藤先生太沒人情味了,很容易被人記恨的哦。」

  安藤回她一聲冷哼。

  他一直生活在不是吃人,就是被吃的環境裡,同情心早就被消耗得一乾二淨,只有滿島憂是唯一的例外。

  討債這種工作,如果對客人心軟,吃虧的就是自己。他也無所謂別人會不會恨他,他光是活下去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安藤忍不住嘲諷:「看不出來,你還挺聖母啊。」

  憂立刻反唇相譏:「沼岸先生還不上錢,吃虧的不還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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