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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細審視著上面的文字,臉上的驚訝不減反增,我感覺得到他聲音里有著輕微的顫抖。
「我們真的,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嗎?」
我:「???」
幾個意思啊?難道他也以為他會是我爸?
這天的晚飯我們吃了一頓亂七八糟的烤肉。除了陸風吃得渾然不覺,傾情投入之外,其他人都嚼著那熟過頭調味又莫名其妙的羊肉串,不敢聲張,一臉懵逼。
看來這混亂的一天,不止是對我一個人而言。
這晚睡前,卓文揚又來找我。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問等著被解答,」他說,「無論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去幫你打聽來。」
「……」
「但我也希望你能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關於你確定想知道的東西,以及要怎麼面對。」
我作滿不在乎狀:「有什麼好想的?面對啥啊。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
他搖搖頭:「這次就是因為發生得太突然,你完全沒有防備,才會受到這麼大的打擊。」
他輕聲地說:「所以我希望接下來的一切,在到來前,都能儘量讓你先做好準備。我不想再看到你那麼難過了。」
「……」
這天晚上我四仰八叉躺著,想了很多的事情,想起很多的人。
這一切交織成一個混沌而龐大的宇宙,而我在其中那般渺小。
我始終沒有想好,因而我也沒讓卓文揚去幫我打聽什麼。
這晚吃過飯,我在臥室里對著電腦屏幕上的無聊吃播發呆,突然聽得有人敲了敲我的門。
門原本就沒關,我抬起頭,看見程亦辰端著盤切好果肉的西瓜,站在門邊。
「會打擾你嗎?」
我搖搖頭。
他進來,輕輕放下盤子。
「我想和你談談,你爸爸的事。」
我不自覺坐直了。
「你應該,有很多問題想問我吧?」
「嗯。」
「無論你想問什麼,我都會把我所知道的告訴你,」他頓了頓,「只是,你需要認真想一想,自己打算問的問題。」
他和卓文揚真的是親父子。
我確實想了很久。關於我生父這個人,我完全勾勒不出他的影像。
比起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更在意的是,他為什麼從不來找我?
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也不打算到我面前來——哪怕暗示也好——讓我意識到他才是我的父親?
就連陸風這麼無情的人,他起碼都能讓柯洛感受到他們之間的聯繫。
而我的生父卻像是一點痕跡也不打算為我留下。
假如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我這麼個人,那我可以理解這麼多年的不聞不問。而如果他明明對一切知情,只是不願意面對,那算什麼呢?我還有必要去找他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他知道我的存在嗎?」
程亦辰遲疑了一下,說:「知道。」
「那他知道我在哪裡嗎?」
「知道。」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不想問了。」
程亦辰愣了一愣。
我說:「我不想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了。就這樣吧。」
程亦辰看著我。
「既然什麼都知道,也不來找我,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吧。我也不打算去找他。到此這事就算完了。」
他急切地說:「不要這樣,小竟,他不是不關心你。」
我反問:「那他是怎麼關心我的呢?」
「……」
「請問到底有什麼事情,阻擋他來對我坦白呢?有人不讓他來嗎?還是他腿斷了不能來?」
「……」
「沒有,對吧?他就是並不想那麼做而已,不是嗎?」
程亦辰低聲說:「不是的,他只是不想傷害你……」
我笑了:「所以我看起來,像是沒被傷害過的樣子嗎?」
「……」
「我建議他,別打著『不想傷害』的名頭,來為自己的逃避責任找藉口了。」
「……」
「知道有我這個孩子,也知道自己沒盡父親的責任,那就好好地來和我相見,談一談,這才是男人所為吧?躲起來說什麼『關心』,算什麼?不會太虛偽了嗎?」
「……」
「麻煩他搞搞清楚,從生下我,又不管我的那一刻起,就是在傷害我了,現在反而在說什麼『不想傷害』。怎樣是傷害,他心裡沒數嗎?」
程亦辰的喉頭艱難地動了動,半天才說:「小竟,他對你很內疚的。至於和你坦白,他不是不想,是不敢……」
「所以他是個懦夫嘍?」
「……」
「他不就是在逃避嗎?自己做過的事,有什麼好不承認的?如果對我有愧於心,那就該好好向我道歉,不是嗎?就算我的出生對他來說是個錯誤,那麼也請他堂堂正正站出來承認這個錯誤吧。這很難嗎?這真的有那麼難嗎?」
「……」
我說著氣勢洶洶的質問之辭,卻有些哽咽:「你們大人,都是這麼膽小又虛偽的嗎?」
程亦辰不再說話了,他看起來非常的難過,而我不知道他是在為誰難過。
這晚我睡得非常的差,即使吃了褪黑素,睡眠也是反反覆覆,極不安穩。
朦朦朧朧間,又像做夢一般,似乎有人在床邊看著我,他輕輕摸我的頭,喃喃地說「可憐的孩子」,他好像也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