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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芍搖了搖頭:「她既然將此事抖落出來,自然是不怕廠督上門要人的。道理講不通,那便只能用最笨拙的法子。否則日後行事,處處掣肘,還是趁早解決的好。」

  福來忖了半晌,覺得夫人的話也不無道理。他下去安排人手,只待夜色再深些,再伺機行動。

  入夏前的天日愈發漫長,陸芍用過晚膳,琉璃瓦上仍推開著一片赤霞,天日尚未徹底濃沉下去,她便心急地頻頻推窗,計算著時辰。

  大致到一更天的時候,白日的燥熱才逐漸偃熄下去,偌大的宮殿藏匿在柿子橙的宮燈里,萬籟俱寂,最宜行事。

  陸芍等了許久,站在院子裡頭,豎耳聽著動靜。

  雲竹取了個驅蟻蟲的香囊,系掛在陸芍腰間:「夫人,哪兒有這麼快。進去等也是一樣的,倘或有甚麼動靜,再出來也不遲。」

  陸芍點點腦袋,正打算進去,卻聽宮苑北面傳來一些動靜。

  雲竹頓住步子:「這麼快,難不成是福來回來了?」

  陸芍抿嘴不語,沉下心,仔細分辨聲音的來處:「聽這聲響,不像是內廷傳來的...」

  她攏著眉頭,不消多久,耳邊的聲響愈發清晰,就連雲竹也發覺事情不對勁。

  「這是短兵相接的聲音,好像是自前殿傳來的。」

  話音甫落,便聽見許多聲音層層遞開,雖然隔著幾道宮牆,那些聲響卻如轟響雷鳴,穿透磚石。

  陸芍清晰地聽到甲冑碰撞、刀劍相觸的聲音,而後哀嚎哭叫接踵而至,有大片火光一躍而上,青黑色的天幕上空盤旋著嗆人的灰煙。

  內廷里不斷有人高聲詢問:「發生甚麼事了?」

  遲遲未得回應,陸芍便伸手推開了眼前緊閉的朱紅大門,宮道上隨處可見四處逃竄的宮人,她隨手拉住一個,懸心問道:「前邊怎麼了?」

  那宮人熏得一張烏黑的臉,走路跌跌撞撞,簡單的髮髻散亂開來,她抬手抹了抹眼淚,露出一雙驚魂未定的眸子:「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她捂著自己的脖子,生怕自己的腦袋被人摘去:「脖子上碗大的口子,鮮血汩汩直接濺了出來。」

  說完,便掙開陸芍的手,四處尋常躲藏的地方。

  宮人口中的『打起來了』,興許就是反了。

  第87章 正文完 連枝共冢

  陸芍還想往外探身子, 卻有不少身配劍鞘的暗衛自四面而來攔在她面前:「夫人進去避避,這個時候不宜出去。掌印交代了我們照看夫人安危,夫人若是出了差池, 在下幾個腦袋都不夠掌印砍的。」

  她抓著領頭的手腕,語氣焦急:「他人呢?」

  領頭的抱拳作揖:「夫人放心,自有人對付那些以下犯上的亂賊,掌印說了,夫人只管在殿內等他, 事情鬧不了多久, 明兒清晨, 定會陪夫人一道用早膳。」

  陸芍仍舊放心不下,那可是磨利了的刀鋒,輕易便能教人皮肉翻卷。可她也不敢胡亂走動, 生怕自己弄巧成拙, 壞了廠督的籌算。

  偶爾幾支偏了方向的長箭鋒芒乍現,暗衛拔劍格擋, 發出響聲, 箭矢錚錚地插在不遠處的石逢里。

  雲竹瞧著害怕, 伸手抻了抻陸芍的衣袖:「夫人, 我們還是進去吧。」

  陸芍側身朝濃煙翻滾的方向望去, 滯愣了一瞬,便收回步子,乖乖回屋內靜候消息。

  宮內打鬥愈演愈烈,絲毫沒有停歇的打算。宮道上處處都是帶血的腳印,寂靜的深夜被一聲聲哭喊徹底打破。

  她屈膝坐在榻上,雙手緊緊捂著耳朵,也不是怕, 就是等得心焦,滿以為聽不著聲響,便能釋緩,嘗試了一番,也是徒勞無功。

  屋內熏著廠督慣用的雪中春信,平日裡倒是寧心安神,今日卻只能勾起她牽掛急躁的情緒。香氣和聲音揉雜在一塊兒,她幾乎能想像前殿慘烈的畫面,心裡頭愈想愈覺得不安,正想托暗衛打探一下情形,還未推開屋門,打鬥的聲音卻漸漸輕了下來。

  陸芍凝神屏氣地將耳廓貼在屋門上,直至再聽不見甚麼悽厲的聲音,才小心謹慎地推開屋門。

  院子裡頭橫七豎八地臥著不少羽箭,有些折了杆子,在石階上留下細長的劃痕。寧安殿尚且是這一副景象,前邊還不知是何等悲慘的局面。

  *

  前殿,魏辭惶然盯著屍橫遍地、血水鋪滿的石階,眼底雖有驚狀,卻也能憑著本事壓制下去。

  靳濯元負手站在石階下,猩紅的蟒袍並未因著血漬暗沉下去,在柿子橙的宮燈下依舊醒目。他抬首打量魏辭的神色,見他堪能沉得住氣,心裡感慨,先前見血就哆嗦的小皇帝,遇事也知穩住心性了。

  他拾階而上,衝著魏辭拱手:「聖上,逆賊已被禁軍擒獲,押解在乾仁殿中,聽憑聖上示下。」

  魏辭聽著奏報,方才飄搖動盪的局勢已經穩定下來,可他心底並未浮出喜色。

  一來今夜損傷慘重,死了太多無辜之人,他心裡良知翻湧,恨自己沒能未雨綢繆,待逆賊攻入太和門,一切都晚了。

  二來方才被禁軍押解下去的,聽聞大有來頭。天下原先是蕭氏的天下,只因宗室並未繼承大寶的後人,才讓他這一外姓王撿了便宜。

  倘或被押解下去的當真是士人極為擁戴的四皇子,那他即便坐在皇位上,也是搖搖欲墜。

  靳濯元太過了解魏辭,見他不說話,便知他心裡的思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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