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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眨了眨眼,撐起身子去瞧廠督衣裳。

  月白色的衣裳上沾著幾抹暈染開來的紅漬。

  靳濯元以為她明白這些道理。

  怎麼她睜著哭紅的眸子,羞赧地問道:「我來小日子啦?可是我半月前才來過,怎麼又來了?」

  靳濯元屈指在那腦袋上敲了一下:「這事還需我教?」

  *

  大內諸事繁忙,新主勤勉,但是魄力不足。朝堂之上離了靳濯元雖不至於無法轉動,卻也有許多事僵持不下而被擱置。他昨日陪了陸芍一日,司禮監那廂渾是奏本,今日天未破曉,便快馬入了大內。

  陸芍醒時,將近午膳。她酸累地舒展著身子,伸手去撈床榻外側的廠督,手掌上下摸索了一陣,才發現榻上只剩她一人。

  帳簾嚴絲合縫地拉著,阻隔白茫茫的日光。她撐著身子坐起,正要撥開帳簾喊雲竹,垂眸時才發覺自己未著寸縷,身上遍布痕跡,下邊有些腫疼。

  不遠處的春凳上,擺著一身疊放整齊的衣裳,料想是廠督知曉她面薄,特意在出門前將春衫備下,順帶囑咐底下的人任由她歇著,不許相擾。

  否則依照雲竹直愣愣的性子,定是要在同一時辰叩門,喚她起身。

  春雨過後,天氣日漸暖和起來。日光不似春日和煦,慢慢地帶著幾分老練毒辣。陸芍握者絹扇替自己搖風,繡著纏枝蓮的衣袖落在皓腕處,露出一截瑩白。

  她將自己挑揀好的繡品教給雲竹:「我瞧著這幾位繡娘倒是慧心巧思,式樣不落俗套,做工也精巧。你瞧這個繡娘,她竟將一副工筆畫拆開來繡。這四副繃成絹扇,單拎出來已是精巧細密,但是四把絹扇擺在一塊,除了各有各的姿美外,又覺得少了任意一把都不合宜。」

  雲竹湊上前瞧,接過她手裡的絹扇比對著:「好像當真如此。倘或是我瞧見,定要將這四幅一併集齊了,缺了哪副都覺著心痒痒。」

  陸芍點了點頭:「這倒是門不錯的營生。我們在入夏前,繪製幾組精巧的圖稿,一面同扇坊一樣明著做買賣,一面設些小巧思,例如五把絹扇列成一組,亦或是八把絹扇製成一組,將這同一系的紋飾當做隱藏的珍品,藏著不見光亮的匣子裡,小娘子買著哪個便是哪個,集齊一組全靠運道。」

  雲竹覺得這個法子有趣,頓時覺得手裡的絹扇流淌成了金銀,小山堆似的擺在眼前:「盲買也是樁樂趣,小娘子們心裡頭好奇,也願意花些銀錢搏上一搏。」

  「既如此,那便交代下去,得趁著天熱之前,將絹扇趕製出來。這些絹扇我要親自掌眼,質量上乘才是最最緊要的。另外,我一會兒得去裴姐姐府上,姐姐的父親是翰林院學士,身邊不乏筆墨詞曲上佳的才子。」

  「夫人是想將我們的鋪面融於詩詞唱曲,流傳出去?」

  「豐樂街固然人多,可坐等商客也不是個法子,這名號也得打出去才是。酒樓茶館多些詩詞,秦樓楚館多些唱詞,大家聽得久了,自然能被我們的鋪面吸引過去。」

  說完,她便捻著扇子起身,去備登府拜訪的薄禮。

  品階相近的官員,他們府宅大多攏簇在一個地段。過了金豐橋,筆直往前,便是裴家的宅院。

  陸芍踩著腳凳,從香車上下來。

  時值未時,日光勢頭正足,她一面同門房說話,一面抬起絹扇,遮擋日光。

  門房不認得陸芍,卻一眼瞧出這是提督府的馬車。

  他打量著陸芍的面容,發覺眼前的姑娘款步生香,髮髻上的珠玉,顫顫垂下,落在嬌嫩的耳廓旁。絹扇下小臉如凝脂,乏著細膩的光澤。身上雖是件輕省的春衫,可那衣裳的紋飾精密華貴,一瞧便不是尋常人家才有的緞料。

  門房識人無數,立時猜著眼前這位大抵就是東廠提督的小娘子。他聽過靳濯元的惡名,心想著這小娘子當也是個不好相惹的,是以不管小娘子生得如何香嬌玉嫩、乖巧玲瓏,他都沒法抑制額間細汗,顫顫巍巍地將人迎去花廳。

  三人甫過月洞門,還未上石階,便聽見花廳內傳來一陣爭吵。

  陸芍頓住步子,原以為府里有私事懸而未決,便想著原路折回,改日再來。

  正是要走,卻瞧見一角清雅的衣緣翩然揚起,她凝神去瞧,才發現,裴茹兒正朝她這處迎面走來。

  裴茹兒一瞧見她,便像是尋著了傾訴的對象,緊緊摟住她的腰身,伏在她的肩頭哭了起來。

  第80章 讓他過來將我抱回去……

  陸芍自打認識裴茹兒以來, 從未見過她這幅模樣,想問出甚麼事了,卻想著她方才起了爭執回來, 正是氣頭上,倒不如先由她哭,舒緩一下情緒,待她止聲,再問也不遲。

  裴茹兒也只哭了一陣子, 抬眸時瞧見還有旁人在場, 後知後覺自己有些失態, 便轉過身掖了掖眼淚。

  陸芍見她心神逐漸平復下來,這才拉住她的手問道,壓低聲音問道:「這是怎麼了?好端端地怎還哭上了?」

  裴茹兒遠遠瞥見父親仍在花廳, 心裡頭不爽落, 便帶著她去了自己屋子。

  裴府祖祖輩輩都是翰林出身,讀書人修書撰史, 起草詔書, 身心清貴, 到裴喻這一輩, 算得上是老翰林。

  是以裴家不論男女, 都要習字讀書,經史子集也好,話本小說也罷,不拘你讀些甚麼,橫豎肚子裡都得裝著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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