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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朔自後方營帳中獨行而出,立在江邊礁石高處,遠眺對岸。

  江風怒號,浪濤澎湃,江面上瀰漫著一層濃濃霧靄,遮蔽了眼前視線。

  可不知為何,隔著濃霧,袁朔仿佛能看到對岸的北府兵摩拳擦掌,士氣昂揚的場面。

  而他身後的軍營中,雖也是身經百戰的勇武隊伍,卻因一場時疫,士氣衰竭,人心動搖。

  方才在帳中與諸將商議對策時,眾人皆一臉凝重,氣氛一時沉窒。

  對手已至江邊,眼看最後這道天塹將破,如今人人皆知,唯有背水一戰。

  興許借著多於敵眾的人數,還有幾分勝算。

  可饒是如此情勢,軍中仍有將領念著身後家族利益,於商議對策時,不分是非,只論家族陣營,姻親之間互相吹捧相幫,疏遠者則互相反駁攻訐。

  似乎人人都倚仗著自己背後龐大的世家勢力,面對敵軍來犯,有恃無恐,只以為即便掌權者如走馬燈般輪流變換,綿延百年的家族勢力卻不會一夕之間破滅。

  只他袁朔一人,面對千軍萬馬,再無退路。

  一瞬間,他只覺自己如孤家寡人,獨行黑夜中,全無依仗。

  便在此時,江對岸忽然爆發出一陣怒吼般的歡呼聲,似能在江面上掀起巨浪,將南岸軍營淹沒。

  袁朔心中一沉,背在身後的雙手默默攥拳。

  波濤洶湧的江面上,一葉小舟沿江而下,靠岸停駐後,跳下二小卒,神色慌張,四處張望後,便沖他這處奔來。

  那二人立於礁石下,仰面呼道:「大相公,沅陵——被寧州的三萬餘僚人偷襲了!」

  江風呼嘯而過,將那二人的聲音吹得支離破碎,飄入身後數丈遠外的親隨們耳中。

  眾人皆是一驚,面面相覷一番後,紛紛拱手呼道:「大相公,沅陵——已距洞庭不遠了!」

  亦有人沉不住氣,已經咒罵出聲:「真是時運不濟,僚人從不理江東事,為何此時突然偷襲?!」

  「是啊,先前在荊州時,大相公還曾親自去過寧州,尚未曾說動僚人首領,難道當真是……」

  話至此處,眾人忽然噤聲,不敢再言。

  袁朔本就冰冷的面色終於也漸漸顯出頹意,似面對大廈將傾般無力迴轉。

  他長嘆一聲,未再多言,只示意眾人退下,不必再多言此事。

  區區三萬僚人,不必再派兵去支援,只調鎮荊州的兵即可。

  只是在此時此地,傳來這樣的消息,無異於雪上加霜。

  天色愈發陰沉。

  他孤身而立,隱隱想起近一年前的那一日。

  他想問:若我勝了他,你是否從此能如信任他一般信任我?

  那時的一念之差,教他終是未問出口。

  如今看來,已不必再問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江和鴨子,下意識就是沒有一隻鴨子能活著游過長江。

  ☆、封王

  雖袁朔下令不得在軍中隨意議論沅陵遭襲之事, 可短短兩日,消息還是在軍中不脛而走。

  先前因烈性風寒一事, 軍中已被流言擊得人心惶惶, 此時連從不問漢人之事的僚人都牽扯其中, 更引士卒們憂慮不安。

  接連十多日, 北府兵未發起大規模進攻, 只時不時以出其不意之勢突然進攻, 待其一反擊, 便立刻退守。

  幾番來回,袁軍已疲憊不堪,每每追至對岸,望著近在咫尺的北府兵,本可盡全力拼殺一番,領頭的先鋒都因士氣不足, 猶豫不決而錯失機會, 只得重回己方陣營。

  這十多日裡, 北府兵看似都停駐江邊營中,實則趁著數次突襲, 正暗中收了沿岸漁民的小舟,將兩萬人扮作尋常百姓, 隨身兵器則綁於船底, 分批渡江,再悄悄匯合。

  恰因連日陰雨,江上霧靄沉沉, 視線受阻,即便袁軍日夜瞭望,亦未曾發現異常。

  雙方對壘數次,各自主帥仍都留營中,保留著最後的實力。

  袁軍雖然氣勢低迷,將士孱弱,可其所擁之水軍配備,卻是江東最精良者,時疫之前,更常在昆明湖中操練,若果真沉著應戰,不見得會輕易落敗。

  郗翰之心中清楚,於是暗中命人渡江時慎之又慎。

  袁朔亦不敢鬆懈,命手中舟楫戰艦沿江列陣,傾注兵力,背水一戰。

  決戰在即,兩軍終於全力相遇。

  兩岸江邊各以圓木築高台,上懸戰旗,列戰鼓,主帥登台俯觀,旁有士卒捧槌,隨時擂鼓傳令。

  寬闊江面上,亦停滿戰船,分列陣型,船上士卒手持兵器,個個嚴陣以待,不敢鬆懈。

  尤其北岸的北府軍中,因為大批兵卒已暗中南渡,悄悄繞行至袁軍後方,是以凡留下的士兵都站至甲板上,船艙內則多灌許多江水,令船身下沉,以防對方看出端倪。

  郗翰之與袁朔二人皆立高台,隔著數百丈的距離,遙遙相望。

  上天仿佛有所感應,連日陰霾一掃而空,今日的江面天明雲淨,一眼能望出甚遠。

  隨著兩岸一聲令下,戰鼓擂動,列於水中的數十艘戰船聞聲而動,以陣型往江中衝擊對壘。

  一時間,浩蕩波濤聲卷著拼殺撞擊聲與嘶吼吶喊聲,於廣闊江上盤桓不休。

  幾番對陣下,短兵相接,北府軍行事保守,皆以防為主,倒讓袁軍看出端倪,不斷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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