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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老伯聽了他的問話,面色便黯然起來,艱難搖搖頭,澀聲道:「俺們怕是這輩子都回不去了。」

  塗恭淳奇怪道:「看你身子還算結實,再將養兩天就能復原,到時候就算比不過大小伙子。也差不到哪去。怎麼就回不去呢?」

  老伯苦澀笑道:「回去也交不起稅,還不如在中都給人扛活,過一天算一天呢。」

  塗恭淳一聽,關切地問道:「可是家裡沒有地了?」在他地認知里,有地就等於有收入,沒地便等於……沒收入。所以他認為這老漢九成是失去了田地。

  哪知老漢搖搖頭,苦笑道:「尚有三畝薄田,他們家裡應該更多些。」

  塗恭淳頓時不高興了,把那瓷碗往老頭懷裡一送,惱火道:「要是都像你們這樣有地不種、有家不回的,朝廷地稅賦從哪來?咱們大秦的軍隊怎們養?我真是瞎了眼,幫著你們這群蠹蟲。」說完便要氣哄哄的離去。

  老漢被嚇得不知所措,心道:『壞了,俺惹到好人了。』趕緊噗通給他跪下,砰砰磕起頭來。見老漢這樣。塗恭淳也不好一走了之。氣哄哄地站在那裡,卻不願意再搭理那老漢。

  方中書他們早就放完了糧食。正坐在一邊說笑,見狀都湊了過來,方中書一邊去攙那老漢,一邊問他道:「怎麼了?怎麼讓人老大爺跪那了。」

  見那老漢被扶起,塗恭淳哼一聲,卻沒有阻止。這時難民們也圍了上來,想看看老漢怎麼惹著塗老爺了。

  望著這群逐漸康復的難民,塗恭淳覺得有必要教育他們一下,便爬到一塊石頭上站定,大聲問道:「你們的身子骨好了些沒有?」

  眾人雖不知塗老爺問這話的目地,但都老實點頭道:「好多了。」

  塗恭淳繼續面無表情道:「身子好了就得想法子養家餬口了,我們只能救急、沒有能力救窮地。」方中書幾個聽了,心中苦笑道:『老塗忒也心直口快了,這話雖然在理,但聽著生硬,傷感情。』

  好在難民們對士子們感激不盡,沒有人在意他說話的口氣,反而紛紛道:「塗老爺說的是,俺們本來就打算這兩天就出去找活,不用您和諸位老爺再操心了。」士子們心道,這下老塗沒話說了吧?

  誰知塗恭淳的臉色更加難看,只聽他粗聲道:「你們就沒想過要回家嗎?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開春了,你們家裡的地怎麼辦?」

  難民們先是一陣沉默,便有人高聲叫道:「回去也交不起這稅那稅,與其讓官府抓去打死,還不如在中都城裡過一天算一天呢。」這回答與那老漢的如出一轍,再看四周許多人都點頭,顯然持這種觀點的不在少數。

  方中書他們也終於明白塗恭淳為什麼發火了,心道:『寧肯有家不回、有田不種,也要逃避稅賦,這些人可真夠差勁的。』不由暗暗鄙夷起這些難民來。若不是老塗在講話,他們也要出聲呵斥地。

  塗恭淳氣的渾身發抖,但想著要教育這些愚昧的人,便咬牙強壓了下來,指了指那些沒點頭道:「好在還有些要回去的。」

  第六卷 雲詭波譎 第三四一章 潘郎車欲滿 無奈擲花何

  周圍的難民這才知道塗老爺因何發飆,有口舌伶俐的便忍不住大聲道:「要是俺們家也人口健全,俺們也回去,誰願意背井離鄉啊?」

  塗恭淳冷笑道:「當我是傻子呢?十斤黃米是三人分得多,還是五人分得多?同樣那些地,是人口少了好過,還是人口多了好過?」

  他滿以為他們會滿面羞愧,但難民們的臉上有微微吃驚、有不可思議、有哭笑不得、什麼樣的表情都有,偏偏就是沒有一絲羞愧。

  塗恭淳心中惱火道:『忒不知羞恥了。』面色漲紅著剛要發作,卻聽邊上的方中書道:「賢弟且慢,鄉親們似乎別有隱情,不如先聽他們說上一二?」

  塗恭淳冷哼一聲別過頭去,算是答應了方年兄的提議。方中書便走到方才說話的那個難民身邊,溫聲問道:「這位兄弟,為何人少回不去,人多反而能回去呢?」

  那難民趕緊向方中書作揖道:「回這位大老爺的話,在俺們鄉下,幹活全靠壯勞力,家裡少了多少男丁就少了多少收成。可是俺們每戶繳的丁畝稅,早些年就厘定好了,無論咋樣都不變,不會因為誰家少了男丁就減免一些。更何況還有這個那個的雜稅,原先人丁健全時就幾乎交不起,現在俺們減丁減產了,定然是無法繳付的了。」

  邊上那些沒點頭的,也紛紛幫腔道:「是呀方老爺。就是我們這些人口健全地,一人交一人的份子。完稅之後,連度春荒的糧食都剩不下,更何況他們呢。」

  士子們不由面面相覷,他們雖然不是出身高門大閥,但好歹都是鄉紳地主子弟,卻無一寒門出身。也不用為生計發愁,是以對這些丁丁稅稅的東西一竅不通。相視之下,頗有些大眼瞪小眼的感覺。

  還是方中書年長些,讀的書也多,沉吟片刻後,輕聲問道:「我大秦沿襲唐制,在稅賦上並未做什麼革新,依舊是『兩稅之制』。先按照丁壯和土地多少定出戶等,再按墾田面積和戶等高下訂出稅額,雖然說不上絕對公平,但比當年按人頭收稅的『租庸調』時要強得多,不至於令各位如此窘迫吧?」他地語氣已經弱了下來,看來也知道書中所說與實際頗有偏離了。

  起先說話的難民嘆息一聲道:「方老爺說得俺聽不大懂,但定然是對地,可是俺就知道俺們過不下去了。比如俺家吧!二十年前核定的是九口丁,二百畝地,算是中戶,便一直按照這個檔次完稅。可是到現在,俺們家的地就剩下四十畝不到,再加上這場災禍過後。家裡就只剩下俺和俺三弟兩個男丁,俺們就算不吃不喝不睡覺,也不可能交上那九口丁、二百畝的賦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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