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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都不知道他母親為何要生下他──明明就是一場陰謀。她不生他,她就不會死,很多不好的事就不會發生。他就是個禍害,所以被叫做孽種也沒錯。昱霄在心裡默默地想。

  嘴上頓了頓,接著道:「他沒有過分,他說的是事實,過分的是我。我不該生氣。」

  「昱霄……」

  懷綺心疼極了。

  她想起月老給她講過的故事,口氣篤定,「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父母是相愛的,只不過陰差陽錯,你不要這麼想。」

  「你不用安慰我。其實真的,我沒什麼感覺,只是被別人戳破的時候有點難受罷了。」

  青年淡淡說著,語氣平直,毫無波瀾,顯得格外平靜。可正是因為太過平靜,反倒有幾分萬念俱灰的感覺,讓人害怕。

  懷綺更慌了。

  「我沒有安慰你,我說的是真的。月老給我說了你父母的事情,他們是相愛的。他還給我看了他們當年在相思樹下許的願望,我可以帶你去看,你不要這麼想自己好不好?」

  她沒有騙他,當時月老講完那些事情,便施法讓她看到了千年前的畫面。

  參天的相思樹下,女人挽著男人的胳膊,與他依偎在一起。男人身著金紋白袍,衣擺筆直垂墜,肅然工整,女人一身純黑長裙,飄逸的裙擺隨風曳成波浪。她長發編成麻花搭過肩膀,不施粉黛、不加裝飾,便美得驚人,眉宇間,都有令懷綺熟悉的感覺──

  昱霄長得很像她。

  女人抬頭打量著紅葉粉花,鴉羽般的睫毛忽閃忽閃,甜甜地說:「我們許個願吧。」

  對比之下,男人便顯得沉重。

  他薄唇微抿,沒有一絲笑意,仿佛心事重重。懷綺注意到,他上唇角有一粒小小的痣。

  「我的願望,就是你的願望都能實現。」男人說著溫情的話,表情卻有些悲傷。

  一陣風吹過,仙雲蓬勃,樹葉沙沙作響。

  幾片花瓣悠悠飄落,融進雲霧中,也有幾片落在女人發頂,裝點了她的昳麗明艷。

  女人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他的唇角,笑得燦爛美好,「笑一笑嘛,未來一定會更好。」

  男人看著她,漸漸柔和了目光,露出淺淺笑意。女人笑容更添了些滿足,放下手,低頭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這時她的腹部還很平坦。她想像著道:「那時候,沒有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我們會組建一個小家,卿兒也會降生,我們一家三口,或是四口,都會有幸福的生活。我的願望,也就是如此。」

  話落,她抬頭,眉眼彎彎。

  男人沉默,片刻後摟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中,輕聲道:「嗯。」他目光放遠,似乎在看著遠方,又似乎在借著遠方看未來。

  看那裡,有沒有他們想要的幸福。

  月老在這時收起法術,年輕男女的背影定格相思樹下,凝成千年遺憾。

  昱霄唇邊生出些笑意,似是覺得很可笑。

  一個被下藥,一個被強x,能有什麼感情?

  相愛──這個詞可以發生在任何兩個人身上,唯獨他父母,不可能。

  其實他小時候也幻想過,或許他可以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像天下所有小孩一樣,過上有父母疼愛的尋常生活。可事實證明他想多了,哪怕是做夢都想多了。一-夜-情造就的孽種,根本不配有家。就算他父母在世,他也只是個遭人嫌的私,他這種人,就不該出生。

  「不說這個了。」昱霄抬眸,伸出手,輕輕將她帶進懷中,「已經不重要了。」

  曾經他想過死,因為屋檐下的燕窩中,母燕將蟲子餵給雛燕,它們嘰嘰喳喳地歡唱著。曾經他想過死,因為山間的桃花開了,小孩子們三五成群來賞花,嘻嘻哈哈玩起捉迷藏。

  曾經他想過死,因為不擅長忍受寂寞,飛舞的雪花,凜冽的寒風,單調的白,和折射著無盡黑暗的冰面,他將刀子無數次送入心臟,也在無數個夜裡因渴望被愛而哭泣。

  他感受過血液流乾的寒冷,心臟千瘡百孔的絞痛,倘若明日的陽光能照進這片雪地,他是否可以在溫暖之中和融化的冰雪一起滲入泥土永遠消逝。曾經他想過死,因為喜歡新鮮,可偏偏今天總像昨天,喜歡自由,可偏偏困於無形的囚籠之中。曾經他想過死,因為還沒有遇到她,沒有體驗到這世間萬般愛與美好。

  現在他有她,這世界就還不算太差,現在他有她,過去的經歷就還不算太糟。

  甚至未來,都變得漸漸明朗。

  他閉上眼,緊緊抱住她,像在拼命掙扎卻不斷下沉的海面上,抱到一塊浮木。

  懷綺懂他內心的傷痛,也回抱他。

  這一次共同漂泊,他們不會再走散。

  這時,窗外一道黑影閃過,昱霄陡然睜開眼。他黑瞳微移,目光似亮劍出鞘,警惕地盯住窗外。他們現在站著的位置是臥房門口,窗戶就在他斜前方,懷綺與他相對,並未察覺。

  眼下窗戶敞著,外面仙雲漂泊。

  那黑影看似並無攻擊性,昱霄不動聲色,保持著緊緊抱著她的狀態。

  下一秒,一個紙刀射來。

  昱霄瞳孔微縮。

  這樣的站位下,懷綺會被紙刀擊中的。

  他反應迅速,直接抱著她一轉,和她調換了位置。為了不使這樣的行為太奇怪,他同時閉上眼吻住她,一隻手夾住背後飛來的紙刀,另一隻手將她推到牆邊,按在牆上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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