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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霄點頭。
老闆:「十銅貝一籠,公子您要幾籠吶?」
昱霄沒說話,他身上哪有錢?
老闆意識到什麼,立馬收起笑容,吹鬍子瞪眼,「沒錢你吃什麼包子,走走走、快走!我這不賒帳。」說著就抬起手,欲轟昱霄。
而下一刻,他反被昱霄掐住脖子,按在黑暗中的牆上。昱霄力道之大,老闆後背與牆體碰撞,發出很重的一聲悶響,他忍不住痛呼一聲。
路上行人看見有人打架,立馬圍過來,讓他們住手。
老闆掙紮起來,但昱霄一隻手便將他按得死死的,掙扎毫無用處。濃厚的雲層在此刻飄走,月光傾灑而下,照亮昱霄的臉龐,他的表情漫不經心。
「沒錢,賣還是不賣?」他微微收緊五指,漆黑的眸子映著銀白的月光,像一把利刃。
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冰雪氣息,隔著衣衫,老闆仍能感覺到他指尖的溫度,很熱,近乎是燙,眼前的男子似乎有高於常人的體溫,卻無端讓他覺得有絲絲涼意滲入血肉,這是恐懼的具象化。他不敢違抗,立刻大喊:「賣賣賣、賣!」
昱霄滿意地牽了牽唇角,將他放開。
圍觀的人見狀散了,老闆心驚膽戰地去給他裝包子。
「您、您要幾籠?」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昱霄走過來,道:「一籠。」
老闆立刻給他裝上,「別說一籠,就是十籠、一百籠,累死我我也給公子奉上!」
昱霄覺得有些好笑。
老闆裝好了包子遞過來,昱霄冷淡地接過,轉身離開。
老闆望著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大鬆了口氣,已經滿身冷汗。
昱霄攥著紙袋,離開巳陽城。
這一路,他面無表情,行得端正,表面看不出異樣,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攥著紙袋的手心沁滿了汗水,包子明明不多,卻似有千斤重,壓得他心口憋悶。
晴雪靈人不吃葷,向來也不讓他吃。
可是那一日,他早早出了門,回來時,手上就拿著這麼一兜包子。那是第一次。
他到底是以怎樣的心情將包子遞給他的呢?
他很開心地接過包子,對師傅說謝謝,但師傅一言不發,直接回了房,佝僂的背影像片落葉,一踩即碎。
從此,再也沒出來。
他知道師傅打坐時不喜人打擾,就乖乖練武,等他出來,可等了好幾個日落日升,都不見師傅出來,直到丹青菩薩將他接走,告訴他,師傅圓寂了。那時的他,並不懂「圓寂」是何意思,只知道,從師傅「圓寂」起,他的生命也「寂」了。
那頓飯對他而言,承載了太多。
童年最開心的時刻、師傅無聲的告別、一切美好的終結、灰暗人生的開端……太多太多,壓在他心頭,兩千年。
如今,攥在手中。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發抖。
兩千年,他總強迫自己不去回憶過去,可那些記憶,就像被黃沙掩埋的枯骨,風吹一吹,就藏不住了……
過去都過去了那麼久,為何他還會在意?
片刻後,他像在承受煎熬般,陡然停下了腳步,緊緊閉上眼。
什麼噁心的過去,都去死吧。
紙袋被他狠狠扔掉,一口未食的包子滾了一地,沾了灰,幾條野狗迅速過來分食。
他繼續往前走,沒有回頭。
~
第6章 「還不起。」 「你欠我一條命,還得起……
翌日清晨,一道銀光降落不歸林,化作三個人形。
此憶將懷綺一推,「到了。」
懷綺毫無防備,向前打了個趔趄,險些摔倒。
「宮主您沒事吧!」
另外那個女子急忙上前去扶。這是懷綺的神使之一,喚作天市,受此憶之命陪她一同下凡,說是為了她的安全。懷綺才不信,憑她對此憶的了解,對他無利的事,他是不會做的,他派人跟著她,顯然是想監視她。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但他是仙少,她別無辦法。
她深呼吸壓住怒意,轉身行禮,「謝仙少。」
「沒什麼。」此憶語速緩慢,「但我好奇的是,你為何讓我送你至此?昨日,你和那男子不就在此——」
說到這,他不說了。懷綺知道他話裡有話,解釋道:「此乃小神唯一知道的僻靜之地,在這現身不會引起他人注意。」
這不是藉口,她確實是這樣想的。她沒有必要留戀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
此憶眉梢微揚,「是嗎?那是我誤會你了?」
懷綺沒說話,看向別處。
此憶似乎是覺得無趣,冷嗤一聲,「走了。」
他化作一道銀光消失,懷綺微微蹙眉,舉目望去——
陰沉沉的天空一望無際。
「宮主,我們現在去哪兒啊?」天市挽住懷綺的胳膊往前走,新奇地打量林間景致。
林中雖然有霧,但擋不住花紅柳綠,水木清華,這霧反而給這景色增添了幾分朦朧之美。她不禁感嘆,「哇,這人界果然比仙界好看得很!」
懷綺將她的手拂下,「行了,我們可不是來遊山玩水的,四日後便是前仙后誕辰,我們還有正事要干。」
「是。」天市收起笑容,鄭重應道。
兩人行了沒幾步,懷綺忽覺不妙,下意識抬眸,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天而降,衣擺發出嘩啦啦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