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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上的人在流淚。蓋頭雖然遮住了臉,一滴淚水卻滑落在婆子的脖頸上,燙得婆子心有戚戚,扶著她雙腿的手也開始顫抖。

  婆子心中覺得她可憐,只是自己一家老小的命都捏在長公主的手上,不敢多聽多看多想,從頭到尾聽命行事。那個趙野出了名的嗜血好鬥,手段殘忍至極。慶雲郡主嫁過去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婆子也有過一個兒子,十幾歲時志氣昂昂去從軍了,兩年後卻只有好心人帶回他的一件棉衣和一封家信,一個又一個戰士死了也換不來戰火的停息。婆子畏懼打仗,難免想著,若犧牲一個小娘子,就可以使萬千百姓無憂,便是大大的善事。

  等回去,她也會念佛吃素,祈願慶雲郡主來世平安順遂。

  婆子因為見識有限,還想不及那麼深遠,比如趙野若發覺新娘被替換是否會血洗奉都城。只覺得慶雲郡主也那般美艷,而趙野好美色,就算偷梁換柱也沒什麼差別。

  徐月知道竇瑜說不出話來,但依舊能聽到自己的聲音,湊近她耳邊低聲說:「我對你雖無養恩,到底有生恩在。今日你代長姐出嫁,我感激不盡。」

  虎毒不食子啊。婆子聽清這幾句殘忍的話,將頭埋得更深,恨不得此刻耳朵都是聾的。

  竇瑜語氣嘲諷,無力道:「你瘋了。」

  徐月僵硬地扯起嘴角,嘴唇張合,幾乎無聲地說:「這是趙野欠我的。」

  竇瑜就這樣被背進了一頂小轎中。她眼前有蓋頭遮擋,無法視物,但感覺更為靈敏,身子才剛陷入轎中便迅速冷靜了下來,心想尋常的車轎絕沒有如此逼仄。

  她含淚憋著一口氣,蓄起一股力努力抬起手摸索著觸向身後,屈指輕輕敲擊,又以手丈量身體與四處的距離。緩慢而艱難地做完這一切,已經是滿頭大汗,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

  但也大致確認了此處為何讓她感到異樣。

  這是陰陽轎。

  這種轎子正反皆有門,前部與尾端肉眼看起來幾乎一致,分不清哪邊是面前,哪邊是後面。轎中以木板相隔,共可以乘坐兩人。想來她們就是想用這頂轎子,在到府門口的這段路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與善蘭瓊調換。

  可即便她猜出自己身處何處,暫時還是沒有辦法逃離,暗嘆道:難不成真要認命替善蘭瓊出城?

  趙野真是她的親生父親嗎?

  哀傷或是要死要活無濟於事,她脫力地躺在轎中,強忍眩暈昏沉感,努力想著辦法。

  ……

  胡王升入宮跪求聖上收回成命無果,改口懇請做送親使者。見他固執,聖上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

  他想要帶善蘭瓊走,不管放她去哪兒,都比出城受辱要好。來時的路上短暫的謀划過後,命送親隊伍停在府門前,自行進入了府中。

  待他趕到的時候,長公主不知去向,門口有宮中派下的重兵把守。他憑藉送親使者的身份才得以進入房中,見善蘭瓊還沒有換衣,披散著頭髮,赤著雙足抱膝坐在床邊的腳踏上,眼周紅通通的,面色如紙,狀若遊魂。

  他大步走近,蹲下身,沉聲與她說:「起來先換上嫁衣!途中我會想辦法放你離開。」

  善蘭瓊怔怔地抬頭看他,眼眸中映出他清俊至極的臉,又怒又怕了一整夜,此刻心中情緒再難抑制,兩行淚順著面頰滑落。

  聽到他此言心中更是感動不已,蜷縮的身子略動了一下,卻又凝注了,躊躇道:「……可我走了,奉都城怎麼辦?」

  「屈辱忍讓絕非長久之計,今日妥協,焉知趙野來日不會得寸進尺。」胡王升看著她輕輕說,「守護奉都城是我們將士的職責,而不是你的。」

  善蘭瓊眼底又是一熱。

  很快她被胡王升自地上扯起,呆呆地順著他的話去做。可等她走到桌邊,看著桌上堆疊的嫁衣,眼中卻露出茫然之色。因為這衣裳似乎與昨夜宮中送來的那件略有不同,雖然皆是紅衣金冠,繡紋又有差別。

  昨夜東西才一送進房中,就被她揪住撕扯了一番,金冠也掉在地上不知踢到了何處,當時她哪裡會有心思仔細看這身嫁衣,所以此刻也不太確定了。

  回頭看向胡王升,見他拔腳要往屏風外去了,心思幾轉,到底還是咽下了疑惑。

  善蘭瓊來不及多想,自盆中絞了帕子將面上的淚痕擦淨後慌忙換衣。

  巳時到了,宮中派來的老嬤嬤站在院中催促善蘭瓊出門。

  來接她的紅轎就停在院門口。換好嫁衣後,善蘭瓊整顆心砰砰直跳,隔著眼前暗紅色的遮擋,焦慮浮上心頭,急切地想要尋找胡王升站立的位置。

  胡王升感受到她的不安,在近處出聲安撫道:「別怕。」

  善蘭瓊這才漸漸冷靜下來。

  老嬤嬤道了聲「得罪」,將蓋頭輕輕掀開,仔細確認了蓋頭下的人確實是善蘭瓊,便與門口把守的士兵點點頭。

  士兵放行。

  胡王升立在原地,默默看著善蘭瓊被扶進了轎中。連同轎子一起過來的秋芝卻忽然湊近他,小聲說:「大人,長公主有請。」

  胡王升隨秋芝去見了徐月。

  徐月一見到胡王升,滿心複雜。恨他朝秦暮楚負了自己的女兒,想到自己誆騙竇瑜說他也知情,恰好他又是送親使者,必讓兩人間再生隔閡,心中又是一陣難言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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