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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發梢上又一滴水「啪」地打在手背,那股冷意讓蘇格蘭輕微一激靈,回過神連忙迅速地繼續清理傷口和包紮的動作,心裡懊惱地想著zero傷得這麼重我怎麼還能胡思亂想。

  ……而且剛才自己直勾勾的視線,逾矩到明顯了。

  可是波本什麼都沒說,只是微笑。

  而且對方手指摩擦過唇角的觸感還仿佛殘留在面頰。

  思緒變得混亂,好在托對面這個人從小到大受傷頻率的福,蘇格蘭即使一邊分心一邊處理傷口,也完美到沒有任何紕漏。

  只可惜波本傷勢還是太重了,而且淋了大雨,沒過多久又發起了燒。蘇格蘭把人用柔軟的被子牢牢裹住,燒了熱水,哄他吃藥。

  一向身體健壯得像大猩猩一樣的人難得發燒,而發燒之後也變得格外和平時差異格外大。波本皺著眉無意識地哼哼著,躲閃著遞到唇邊的杯子,往被子裡縮。

  蘇格蘭壓低了聲音輕輕地哄,但是波本腦袋轉來轉去,金色的頭毛在枕頭上摩擦出靜電炸起來,但就是不肯喝熱水吃藥。

  「我要灌了啊。」蘇格蘭小聲威脅,作勢去捏他下頜。

  燒得有點神志不清的人就傻乎乎瞪他,整個人陷在被子和枕頭裡,眼睛水潤潤的。蘇格蘭心都軟了,可是燒成這樣不吃藥不行,所以伸手捏著對方的下巴,用食指去撬波本的嘴唇:「坐起來一點,別嗆到。」

  「……不。」

  「波本!」

  蘇格蘭有點凶,被子裡的人縮了一下,茫然看著他,半晌不情不願地支起來,調整姿勢的時候呼吸噴在蘇格蘭手臂上,熱得厲害。

  蘇格蘭半抱著他,把藥片放在手心遞到對方跟前,本來以為波本會伸手拿,但他低下了頭,近乎滾燙的濕潤從掌心一卷而過。蘇格蘭愣了一下,意識到那是什麼,耳朵一下子也熱起來。

  「z……波本。」他叫他的代號——只能叫他的代號,叫完又不知道說什麼。

  靠在他身上的人抬眼看他,很專注,兩隻剔透的灰紫色瞳孔里映著小小的變形的他,但只有他。

  蘇格蘭那一刻心忽然跳得厲害。

  他端水過去的手都輕輕晃了一下:「喝水,把藥咽了。」

  他低聲說。

  波本沒再反抗,順從地把一杯熱水都喝完了。蘇格蘭摸了摸他的額頭,感受到汗濕的額發,轉身。手臂被拽住了。

  「……去給你拿一個濕毛巾。不走。」

  那隻手於是放開。

  蘇格蘭用涼水打濕毛巾,拿回來,波本已經躺回被子裡面,但是沒有睡,睜著眼直愣愣看著天花板。蘇格蘭把毛巾捲成捲兒,壓在他額頭上:

  「舒服一點嗎?」

  對方沒反應。

  蘇格蘭又問了一遍。波本的視線挪過來,看著他,然後小幅度搖了搖頭。

  「……還很難受?怎麼樣能讓你好受一點?」蘇格蘭的心緊縮了一下,他懊惱著自己那一槍。如果雨沒有那麼大,如果當時的瞄準鏡清楚一點,不,或許如果自己的適應能力再好一點,應變力再強一點,直接幹掉目標而不是打草驚蛇——

  滾燙的熱意握上手腕。

  眼尾上揚的貓眼垂下去看了一眼,巧克力色的手圈住他的手腕,帶著灼人的體溫。

  「?」

  「……這樣就好一點。」躺在枕頭裡的人直愣愣看著他,這樣說著。

  蘇格蘭反應了一下,胸腔里「空」地漏了一拍:「抓著我,會好受點?」

  波本點了一下頭,又搖搖頭,然後身體努力往旁邊讓了讓,拽著蘇格蘭的手力度加重些許:「躺在我邊上,就好受點。」

  「……」有那麼一刻屬於對方的真實的暱稱幾乎就要從兩片嘴唇里迸發出來,被蘇格蘭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受控制地回想小學的時候,國中的時候,高中,大學然後警校。一路走過來的點點滴滴。但最後停在腦海里的是剛才卷過掌心的濕熱。

  蘇格蘭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對方臉頰燒得暈紅,是膚色都擋不住的過分紅潤。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藥效迅速起了作用,眼神卻慢慢清醒。

  對方盯著他,他們的目光鎖定在一起,蘇格蘭很難說這是錯覺。即使人生三大錯覺之一就是「他喜歡我」,但他們之間——他幾乎不可能理解錯波本任何一個肢體語言的意思。更何況重重疊疊的信號一層一層地傳遞過來。

  當然或許蘇格蘭自己,也無法控制地給了太多越界的回應。

  比如他幾乎毫不遲疑地點頭了,然後掀開被子躺到波本的旁邊,感受到被子裡被另一個人的體溫烤得暖烘烘的熱度,然後伸手把人攬向自己。

  波本沒有猶豫地伸出手臂回抱了,像一個暖爐一樣和蘇格蘭貼在一塊。

  「……我關燈了?」

  「嗯。」

  於是房間驟暗,也安靜下來,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在寂靜里拉長。他們沒說什麼,也都不打算說什麼,就像蘇格蘭——不,不是蘇格蘭——就像諸伏景光在選擇走入黑暗之前決定忘掉那點還沒有想明白就不再去想的綺念一樣。

  他們現在活著,但也只是現在,或許今晚某顆子彈再偏一點,波本漂亮的紫灰色眼睛就會永遠暗下去;或者明天只是稍微的一個疏漏,蘇格蘭的屍體就可能出現在東京灣。

  如果他們只是波本和蘇格蘭,那麼那點多於朋友的東西或許會放肆而迅速地發酵。但他們還是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最珍惜的人總是捨不得輕慢對待,無法許出去的未來就乾脆咽回喉嚨里,這樣假如某一天誰變成一塊碑,另一個總還能在黎明之後,沒有負擔地帶著未來的某某過來看望,說一聲「這是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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