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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無低笑一聲,將她卷在錦被裡,抱在臂彎之中,傾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譚清音想到那避火圖的小冊子,登時臉色緋紅,抬手捂住他的唇,心底崩塌,他怎麼能頂著這張清貴的臉說出這樣的話來。

  第39章 (捉蟲) 「我輕些。」……

  一夜過去, 晨光微熹。

  天牢甬道陰暗冗長,潮濕的空氣里瀰漫著濃濃血腥味,兩側甬道囚室里傳來陣陣重犯悽厲而絕望的哀嚎。

  這裡與詔獄不同, 進了詔獄沒準還能留有一絲氣兒, 可天牢堪稱陰曹地府般的存在, 只能等著處死。

  獄卒帶著裴無走進天牢, 在甬道盡頭一處囚室停下,裡面關押著周宗符。

  各種血腥殘酷的刑罰之下,早已將原先意氣風發的得勢之人挫的眼窩深陷, 唇色如紙。

  周宗符披散著頭髮鎖鐐加身, 白色囚衣襤褸,上面血跡斑斑, 整個人如同風中搖曳的枯枝, 蒼老乾癟。

  獄卒打開牢門, 昏暗囚室透進微弱光線, 周宗符抬起空洞的眼睛,望向不遠處居高臨下的年輕男子,良久, 他發出嘶啞瀕死的聲音:「所有的罪狀我都供認了。」

  這半月來他仿若置身煉獄,周宗符半生機關算盡, 也不曾想臨了會被裴無出頭彈劾, 殃及滿門。

  這時,獄卒連忙恭敬地搬來一把椅子, 放在周宗符正對處。

  裴無身子靠在椅背上, 左手隨意地搭在了圈椅的扶手上,將視線落在周宗符的身上,眸底不易察覺地冷厲了幾分。

  「十九年前, 詹士府梁遠昭一家滅門是你主使?」

  冷沉的聲音在密閉的天牢里迴蕩,話語雖疑問,卻是無可置疑的強硬。

  周宗符只覺頭腦「嗡——」地一聲,他壓根沒有料到,這件陳年舊事會被翻出來。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目光審視般地看了坐在不遠處的年輕男子。

  周宗符心中鬼使神差地想到梁遠昭的小女兒,旋即否定,他曾經懷疑過裴無是梁家餘孽,幾番調查,他就是長在和尚廟無父無母的,毫無任何背景。

  更何況,當初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周宗符收回思緒,念及自身處境,忽地冷笑,意味深長地道:「是又如何,你能替他翻案嗎?你當真以為我當年一人便能做到,且不說你就算找到了證據,你能殺了我,可你殺得了他嗎?」

  反正都是將死之人,周宗符也再無顧忌,他仰天嘲笑,漸漸瘋言瘋語,手指向裴無,目眥欲裂。

  「就算他委以你重權,賜以你高爵,你也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把刀、一條走狗罷了,你和我一樣罪惡滿盈,是不會有好下場!」

  「梁家七十餘口人都是我殺的,你快將我殺了!」

  腳下的鐐銬一絆,生生將他扯跪在地上,周宗符痛苦得渾身抽搐,如同瘋子一般。天牢守衛重重,日日刑具折磨,他甚至連自了都不能。

  裴無依舊如一座巋然不動的冰山,他面容看似平淡,周身氣場卻寒意森森。

  他緩緩起身,瞥了眼地上宛若螻蟻的周宗符,平聲道:「急什麼,七十三口人,你就要受完七十三遍酷刑才能死。」

  死太容易了,對於周宗符這種人來說,最好的下場就是死不能自擇,寸筋寸骨盡數敲斷。

  ———

  出了天牢,柔和的曙光已在天際邊升起,朝陽肆意地鋪陳下來,籠在他深沉眉宇上,裴無微微閉眼,才覺得呼吸暢快起來。

  長街熱鬧非凡,車水馬龍絡繹不絕,攤販吆喝聲此起彼伏。

  人群熙攘穿行中,裴無身姿威然,遠遠看去,繁鬧人煙喧囂里,煢煢孑立,踽踽獨行。

  行至一處糖餅攤前,他忽然停下腳步。

  攤主忙碌間抬起臉注意到攤前立著的熟悉男子,頓時笑道:「公子今日可還要給您夫人捎上兩塊?」

  他記得這位相貌英俊的公子,只要是路過這片街,都會停下買他家兩塊芋糖餅。

  念起今晨起身時,臂彎中酣睡的那團人兒,裴無心口那塊沉壓的巨石轟然傾塌,碎成一片。

  他眉眼間染上溫意,嗓音清潤:「嗯,再拿上兩塊。」

  ——

  熏爐吐了一夜沉香,今晨屋內只剩淡淡余香。

  裴無走進裡間,他撩開床帳,眸光落在床榻上鼓起的一團。

  譚清音側蜷在床榻邊,臉朝外,閉著眼睛還在呼呼大睡。

  裴無坐在床沿,默默看了片刻,心底柔軟一片。他忍不住伸手壓在她的面頰上,觸感瑩潤細膩,臉頰嫩肉在他指間搓揉中微微紅了一片。

  他見譚清音依舊未有轉醒之意,又屈指捏住她小巧挺翹的鼻子。

  睡夢中,譚清音感覺呼吸困難,似要透不過氣來。她嚶嚀一聲,睜開了眼,迷迷糊糊看清床前人影,一隻玉藕似的胳膊從錦被下伸出來,怒地抬手揮掉他作亂的手指。

  「你好煩吶……」起床氣上來,她皺眉抱怨。

  他昨夜不讓她睡覺,今晨居然連懶覺也不許她睡。

  裴無看著手背上紅痕一愣,然後失笑,他低聲哄著她:「再不起身早膳就要和午膳一起用了。」

  譚清音翻過身子,扯起錦被蒙住腦袋,不想搭理他。

  見此情形,他眼中笑意加深,再道:「芋糖餅也要涼了。」

  果然,錦被下窸窸窣窣聲響,她手指扒開半邊被角,露出毛茸茸的發頂,眸光漾了下,盈盈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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