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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為謝濯沒辦法了。

  那天晚上,小謝濯一直盯著我,他沒有睡覺,一直熬到了第二日,族人來給他供奉魂力的時候,他開口就道:「花枯了,怎麼辦?」

  進帳篷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但大家似乎都已經習慣沉默與迴避,沒有人回答謝濯,大家只是沉默的上前供奉自己的魂力,然後轉身離開。

  小謝濯見狀,忍了又忍,復而開口:「花枯了,怎麼辦?」

  沉默,依舊沉默。

  但小謝濯仿佛較上了勁,每一個人到他面前,他都如是問一句。

  「花枯了,怎麼辦?」

  一個又一個,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沉默。

  雪狼族給他供奉魂力,是因為懼怕邪神,而邪神只需要他的軀殼,並不需要他開心,雪狼族的人,在此時此刻,用這樣的行為,沉默又冰冷的表達著平日裡積攢的惡意。

  這份惡意,我感受到了,謝濯應該也是。

  所以,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在失落里,漸漸絕望,每一句問話,已經變了意味,仿佛從「花枯了怎麼辦?」變成了「你們是不是討厭我?」

  每一個沉默,都是一記堅定的耳光。

  「是……」

  「我們都討厭你。」

  這些聲音,我也聽到了,謝濯,應該……也是……

  「放水……」

  兩個字,打破了沉默。

  小謝濯猛地抬起頭來。

  面前,謝靈正將自己手中的魂力供奉出來。她沒有看謝濯,仿佛剛才那兩個字並不是她說的一樣。

  魂力飄入小謝濯的身體裡,微微散發著光芒,光芒映入他黑色的眼瞳里,似乎在裡面點了漆一般。

  只有兩個字,沒有多餘的語氣、表情、動作。謝靈供奉了自己的魂力,立刻就走了。

  小謝濯的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看了很久。

  在今日的供奉結束之後,小謝濯給我裝上了水。

  有了水,我似乎又能撐一撐了。

  看著我好像精神了一些,小謝濯也很高心,但我想,他的高興應該不止於此。

  那天之後,謝濯開始長尾巴了。

  他頭上得耳朵也變成了頭頂上毛茸茸的兩隻。

  在北荒呆了這麼久,我也知道,這是雪狼族的血統開始顯現,他進入了真正的成長期。

  很多雪狼族的孩子,或許十幾年,幾十年也到不到這個階段。待到修行有成,狼耳和尾巴又會消失,返璞歸真。

  他們雪狼一族對謝濯日復一日的魂力供應,讓他的身體總是異於常人,所以才能用這幾年的時間,便進入成長期。

  但我想,能讓他一夜之間想成長的,應該是他的心智開始開竅了。

  謝靈給他的一句回應,似乎讓他開始真正的對這個世間有了期待、好奇、憧憬。

  那個唯一「能」看見他的人,回答了他的問題,沒有感情也沒有憎惡。

  這對小謝濯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他因此,想更靠近謝靈一點。

  他的「渴望」變大了。

  於是謝濯還是每日都抱著我出門,每天都會更早更巧的「碰見」收集魂力回來的謝靈。

  他沉默的跟在謝靈身後,只是他已經學會了不讓謝靈開口,就在最後的界限外停住腳步。

  有一日,他看著謝靈進帳篷之前,嘴角動了動,到底是叫出了一聲:「阿娘……」

  謝靈的背影頓了頓,她沒有回頭,卻也沒有呵斥,只是靜默的進入了自己的帳篷。

  那日,謝濯在帳篷外站了比平日更久的時間。

  他離開後,又去冰湖邊,口中念念有詞的喚著:「阿娘,阿娘……」

  他會告訴我,「花,她是我阿娘。」

  我不知如何回應謝濯,只任由自己的花瓣在風中飄舞。

  第二天,謝濯又去找謝靈了,這一次他在見到她後,便小聲喚了一句阿娘。

  謝靈沒有理他,仿佛沒有聽到。

  第三天,謝濯跟在她身後,說了「阿娘,花在水裡,還是在枯萎」這句話。

  謝靈厭煩的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滾!」

  第四天,謝濯依舊去了,說了更多的話。

  第五天……

  我最後一片花瓣也掉了,哪怕有水,我也是一朵無根之花。

  我的靈魄從完全枯萎的夏花裡面飄了出來,我看著抱著壺的謝濯,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許久,他還是帶著壺出了帳篷,我跟著他飄了出去。

  他如往常一樣,到處走來走去,尋找謝靈。

  但今天謝靈一直沒有回來。

  謝濯便走到了謝靈每天都會回去的帳篷外。他看著帳篷,好像是在猜,是不是因為他今天出來晚了,謝靈已經回去了。

  他思索了很久,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他抱著壺,晃著毛茸茸的大尾巴,走向那個帳篷。

  我以靈魄之體,只能在旁邊看著他。

  謝濯掀開門帘,帳篷里擺設十分簡單,桌椅,炭爐,水壺,一張床,床上還躺著一個將將到少年年紀的男孩——渚蓮。

  他咳嗽了兩聲,從被窩裡探出頭來。

  「阿娘……」只喚了這兩個字,渚蓮便沒繼續了。

  他看到了謝濯。

  當然,謝濯也看見了他。

  兩個孩子眉眼長得相似,他們沉默對視。

  謝濯看到了渚蓮身側的書本,床邊仿佛剛有人坐過的矮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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