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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她同坐一起的安春閉著眼抱臂不動如山,有光照進來落在她臉上,也未能影響她分毫。

  謝瑜道:「這麼急著進京……沒問題吧?」

  安春微微睜開眼,緊皺的眉頭略略鬆開些許,沉聲道:「……有沒有問題也得回來。」

  榮國府的史老太君據說是情況不太好。

  雖然報信的人沒有明說,但她們也知道,八十多歲的老人,已經算是高齡了。

  謝瑜抿了抿唇,無聲地嘆了口氣。

  寶玉成婚後她就被阮卿送去了金陵和安春待在一起,她也知道謝家和三皇子就是定時炸/彈,自己跟著不同的賈家人到處跑也沒什麼怨言,何況未經開發的環境山清水秀,雖然也有許許多多未知的險惡,但景色總歸是要美好很多的。

  她和安春相處這麼久,感情不說多深,但感激總是有的,安春看在阮卿的份上一直對她頗為照顧,榮國公去世的時候安春就沒趕上,眼見著從有人來送信到現在安春就一直臉色慘白搖搖欲墜,她也不忍心,忍不住勸道:「你不行多少也吃點吧,別還沒到京城自己先垮了。」

  安春眼睫顫了顫,輕輕嘆息一聲,「還不至於這麼脆弱。」

  京城有規矩,天子腳下不得縱馬,而且武將回京要先去述職,因此她就是再焦慮,也只能忍著不適乖乖坐在馬車裡等。

  正說著話,馬車突然停了,外面趕車的侍衛道:「小將軍,謝姑娘,到了。」

  話音剛落,安春就如風一般竄了出去。謝瑜嘆了口氣,認命地帶上幕籬,掀開帘子下了馬車。

  史老太君已經年近九十歲,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很高壽了,謝瑜和賈母不熟,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偏心糊塗的老太太,想著自己能這樣自由自在都靠那位王夫人,便先去她的院子裡拜訪。

  賈母病重,誰都沒心思待在自己院子裡,謝瑜等到夕陽西下才等到一臉疲憊的王夫人回來。

  對方顯然也沒心力招待她,只讓人先給找了個地方安頓。

  也是巧,謝瑜剛住下沒幾天,就有人傳信過來說寶玉要回來了,傳信的人怕他著急路上出什麼事,沒有直說發生了什麼,只說了賈母想見孫兒,寶玉倒也好脾氣,當即停下遊歷的腳步帶上黛玉往回趕。

  史老太君也許是真的不行了。

  謝瑜第一次清晰的意識到這點。

  分散在四處的榮國府族人紛紛往回趕,尤其是帶著黛玉到處遊歷的寶玉。他們還以為是祖母想見孫兒外孫女,準備了不少禮物,回府後說要先去見史老太君,這下才算瞞不住了,謝瑜跟著下人們遠遠看著,看到寶玉前腳還在吩咐讓管家幫忙分發他給每個人帶的禮物,後腳就臉色慘白,搖搖欲墜,下意識先去看垂著頭整理單子的黛玉,然後強顏歡笑,上前拉住黛玉的手不知說了什麼,才把滿臉茫然的黛玉帶進了里院。

  他們感情很好。謝瑜想,能過得好就好了。

  謝瑜上次見到他們,還是四年前寶玉的婚禮。本都說「父母在,不遠遊」,尤其是林如海身體不好,古人壽命短,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沒了,不過寶玉和黛玉都受寵,家裡長輩當命根子似的疼,倒也沒人在意這些,只要他們想,就有的是人支持。夫妻倆婚後沒多久便辭別長輩們離開了。

  之前還有人碎嘴故意挑撥,說黛玉身子不好於子嗣有礙,又說丈夫不著家不知道勸諫反而跟著亂跑是為不賢,不是做兒媳的樣子,最開始王夫人還「嗯嗯你說的對」,然後反手就找賈敏告狀,鬧的對方里外不是人,多少是消停點了。要是還有那些固執一點的依舊不死心想挑撥,那最後王夫人的態度基本就成了:「啊你說什麼風太大我聽不清——」

  王夫人在京城的貴婦圈不受待見,大概也有這個原因。不過,年輕一輩倒是很喜歡她。

  謝瑜也多少因為兩人的老鄉身份多有放鬆,在賈母只要寶玉和黛玉守在床邊,將其他人都趕出去後,謝瑜和王夫人一起回院子時,看著四下無人,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來,道:「史老太君沒了,現在完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為何不讓寶玉……去做個官?」

  沒有官員的家族,遲早會敗落。

  她知道自己這是僭越了,從第一次見面起,她就知道這位老鄉並不喜歡自己。

  對方是個有本事的人,劇情能被她以一己之力扭轉到這個地步,就代表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但謝瑜還是忍不住好奇。

  為何能教寶玉穩重負責不近女色,卻不要他讀書上進,考取功名做大官?就算是身為母親的身份,她也沒有望子成龍的想法嗎?那麼好的黛玉不值得一個誥命貴夫人的身份嗎?

  為什麼榮國府這樣得聖心,子孫後代卻多數中規中矩,沒幾個手握大權?

  她說完,面前的人卻是笑了。不是往日惡劣地捉弄她時的笑,也不是嘲諷,冷漠,厭惡的冷笑。她看不懂那其中的含義。

  那人道:「自然,我有我的理由。如果我願意,我能讓寶玉做大官,給黛玉求封公主也不是沒可能,可是有這個必要嗎?他二人如果真的是這樣貪慕名利的人,就不會在一起,黛玉她們的悲劇並非是因為宅斗、宮斗甚至是官場沉浮,而是整個時代的問題。王子騰不夠厲害嗎?他有保住王家嗎?其他家族難道也都是酒囊飯袋嗎?榮國府已經煊赫過,現在更需要的是平穩過渡,誰有那個能力,自然可以去考去爭取,而不是依靠家族勢力,是人是鬼都塞進去做權貴。寶玉不喜歡仕途經濟,更不適合做官,大廈將傾的時候,也不是高官厚祿能救回來的。如果說在這個時代,這些女孩子是花,男孩子是樹,那他們所處的環境便是被精緻整修過的花園,容不得一點出格,一旦有特立獨行的枝葉,就一定會被無情剪掉。而花園是不如森林牢固的,時代重壓之下,就算再茁壯,再漂亮,也不得不被摧折枯萎。你能夠自主婚姻、學業、事業,不是因為你比誰優秀,而是因為你生於現代,因為你幸運,有無數先輩前赴後繼用性命為你們爭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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