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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相迎想了想,把那碎片藏進了袖中。

  耳畔傳來開門的聲音,進入房中的只有錢姨一人。有人曾剛告訴過她,三日不喝水人便會死,她今日便是來看看,這人會不會倔強到一口水都不喝。

  剛進門,便看見落在地上的人與那杯子的碎片。

  錢姨走近幾步,蹲在地上看了謝相迎許久,待確認這人還活著,才扯了他眼睛上遮著的黑布,啟唇道:「你這是何必呢,做誰的男寵不是男寵呢,眼下不過是換個主人罷了。」

  謝相迎適應了片刻屋中的光亮,沉默許久才道:「我……並未做過旁人的男寵。」

  他的音聲十分乾澀,簡單的一句話幾說得十分費力。他不是凌琅的男寵,他是凌琅珍視的謝相迎。

  錢姨聞言,驀地笑道:「不是男寵還能是什麼,男人的嘴向來甜,愛你的時候你是他的妻,是他的心肝兒,不愛的時候便棄如敝履,你正是好年華,自然不明白。」

  似是想到什麼,一雙笑眸中帶了些落寞。

  錢姨的手落在束縛著謝相迎的繩索上,下一刻從袖中取出了匕首。

  「你……」

  手起刀落,謝相迎身上的繩索被割斷。

  束縛著人的繩索就此被卸下,謝相迎的身子鬆了一松攤在地上,再沒有半分力氣。

  「起來,吃些東西。」錢姨冷冷道了一句。

  「我不吃。」

  「你不吃東西,若是死在這裡,怎麼與你那情郎再見呢。」

  錢姨看著地上的人,沉聲道了一句。心道這些小年輕沒經過什麼大風大浪,說話就是隨性的很,滿口「我呀我的」,往後是為奴為仆的命,哪裡還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呢。

  謝相迎與錢姨對視片刻,坐起身靠在坐榻邊。近乎三日滴水未進,一個簡單的動作也十分費力。

  通紅的眸子動了動,他是要活著,那些人見不得他回通幽殿,他偏偏要回去。

  錢姨見這人終於聽進點兒人話,將帶來的食盒打開,從裡頭拿過一碗摻了肉沫的粥。她見謝相迎喘的厲害,親自拿了勺子將粥遞到人唇邊。

  「吃吧。」

  謝相迎看著面前的人,許久不曾言語。

  「沒有毒的,你死了,我不好交差。」

  錢姨說罷,謝相迎這才接過那粥,三兩口灌進了腹中。

  胃中有了東西,人才又活了過來。

  錢姨這才起了身,坐在一側的坐榻上,垂眸看著地上的人道:「何苦來呢,伺候誰不是伺候,聽說那位爺也是個郎俊的權貴。你把他伺候好了,往後也不必過這樣的日子。這世上情呀,愛呀,都不作數,唯有揣進兜里的銀錢才是真的。那鳳凰尚且知道棲在梧桐樹上,你這模樣,用用心思,想落在哪顆樹上不成。」

  錢姨見謝相迎不說話,心道這人恐怕讀過幾本子書。讀書人最是自命清高,看不上這樣的營生,殊不知百無一用是書生,眼下落難在此,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與她們這些下九流的人物又有什麼區別。

  「你還是想不明白麼?」錢姨問他。

  謝相迎靠在坐榻邊,看著那緊閉的大門,道:「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我得回去。」

  「回去,回哪裡去,你那情郎若當真愛護你,不會讓你流落在外的。」

  錢姨的眼睛垂了垂,為謝相迎的這份的痴情感到可笑。這邀月樓里多少花魁為了窮書生要贖身,到頭來被人嫌棄出身,誰不是落個人老珠黃,遭人拋棄的結果。

  「我不是鳳凰。」謝相迎突然道了一句,他抬眸看著錢姨,定定道,「我是那梧桐。」

  若是他死了,凌琅這麼個孤孤單單的鳳凰又落在身上呢。

  錢姨看著相迎神神叨叨的,也知多說無益。

  人既活著,她這差使也算沒辦砸。

  錢姨走到門口,看了身後的人一眼,沉聲道:「帶他過去吧。」

  「這……」

  「動手呀。」錢姨瞪了那人一眼,門外的漢子進來,將謝相迎擒住。

  「你們,要帶我去何處?」謝相迎看著面前的人,問了一句。

  「自然是該去的地方,對不住了,這位公子。」

  胳膊上縛了繩子,腳下一空,便被人扛在肩上。

  那漢子看那謝相迎掙扎的厲害,警告了幾句,待人老實了些才往外去。背著肩上的人在迴廊似的樓里轉了幾圈,往最深處的房間去。

  房門被敲開,那人將人放在地上,很快出了門。

  這房間裡味道甜膩的厲害,房間內站著個持刀的黑衣少年,應該是那貴客的影衛。

  謝相迎用手撐著從地上站起來,他轉身去開門,門已經被封死,再去看那窗子,窗子也是死的。

  當真是要絕了他的路。

  人正著急,屏風後傳來水聲。

  謝相迎往後退了幾步,正要找地方躲起來,忽見一人披著外衫從屏風後走來。

  那雙帶著藍調的眼眸落入眼中時,謝相迎身子裡的血都要滯住了。

  黎昀!

  怎麼會是黎昀。

  謝相迎腦海中出現過很多人的臉,卻從來沒想到會是黎昀。

  當年那插在卓螢身上的一箭,謝相迎久久不能忘懷,他站在原地,靜靜看著向自己走來的人。

  薄衣裳遮不住健碩的身形,被水沾濕的頭髮還未來得及擦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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