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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著懷中的人,穿過栽著花樹的院子,推門進到房中。無論是字畫,還是謝相迎曾經造過的小玩意,沒有一樣是遺落的。

  謝相迎看著眼前熟悉的地方,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是凌琅親手毀了這地方,眼下又是他將竹籬重建起來。他是皇帝,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是他的特權。

  「凌琅,原是不必如此。」

  他不是非要這地方不可的,只不過是生氣凌琅對自己用的那些手段而已。

  這個人總是這樣,捧著東西送到自己眼前,卻又親手將自己卷進他的計謀中。

  凌琅的眼睛帶著十足的委屈,他將謝相迎放在鋪著綢緞的桌案邊,道:「留下吧,帝師。」

  他的話很虔誠,任誰都會覺得眼前這人是個討人喜歡的乖孩子。凌琅說這一日要自己答應他的所有要求,他的要求是讓他留下。

  「我何時說過要走的。」

  謝相迎不記得,自己對凌琅說過這些話。

  凌琅看著他道:「朕生辰那日,你吃醉了酒,說要離開。你說要回你們那兒,朕那時便知道你想要離開了,朕一早知道你不是謝尹。」

  「這些事,為何不對我說。」

  謝相迎並不知道自己的去留,會對凌琅造成這樣大的影響。

  「若是說出來,帝師會留下嗎?」凌琅問他。

  這次輪到謝相迎沉默了,他不會留下,那會兒他一心要完成任務,又怎麼會為了凌琅而留下。

  「朕從來到這個世上就沒有被人期待過,朕的出生害死了母后,朕的父王希望朕是個女孩兒,朕的皇叔將朕當做一條狗。就連朕的養母,都盼著朕能儘早夭折好為他的兒子讓路。帝師,朕只有你了。」

  凌琅的語氣很平靜,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亦是在暗處無人疼昔的可憐蟲。從生下來的那一刻,他便註定是旁人登上帝位的踏腳石。他自幼帶著面具,在先帝與沈氏面前做乖兒子,在凌傾允面前做聽話的傀儡。

  唯有在謝相迎面前不同,每當謝相迎那含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凌琅都會覺得自己也是個值得被人疼愛的孩子。

  多年落入晴湖的那一刻,凌琅沒有掙扎過。這世上萬種痛苦加之於身,都會隨著身死而消散,那時候,他真的很想就此死去。

  可謝相迎卻將他帶出了深淵,從他將自己從晴湖底拉起的那一刻,他便捨不得這人離開了。

  「凌琅……」

  謝相迎曾在夢中看到過凌琅的過去,那樣的日子並不好過。也正因為知道這些,他對凌琅的才會有如此複雜的感情。

  他曾以為自己是個愛的果斷,也恨的徹底的人。如今看來是錯了,他不敢接受凌琅那樣熾烈的愛意,更不會徹徹底底恨這個人算計過他。他在這樣愛恨交織的網裡,已經掙扎許久了,越是久就越是躑躅,越不敢跳出自己規劃的以後。

  他從來到北齊的那一刻起,就並未將凌琅當做一個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他是任務的來源,是北齊的皇帝,是自己眼中npc一般的存在。

  這個原本做完任務就要遠離的人,現在卻想和他在一起。

  「我不會再離開的。」

  謝相迎聽見自己道了一句。

  他會好好活著,為了每一個需要他的人,也為了自己。好死不如賴活著,他的處境比之北齊食不果腹的流民要好上太多。既然他有身在廟堂的機會,就有改變這片天地的無限可能。

  「真的?」

  凌琅像是聽到什麼不可置信的事,心下又驚又喜。

  謝相迎點了點頭,驀地懷裡多了個腦袋。

  「朕知道帝師會答應。」

  凌琅緊緊抱著謝相迎,幾乎用盡了自己的力氣。

  「朕有錯,淨水林那次朕不該等到最後,若知帝師便是攝政王,朕不會讓你隻身犯險。」

  埋進謝相迎懷裡的人悶聲道了一句。

  「不怪你。」

  謝相迎順了順凌琅被夜風吹亂的頭髮,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凌琅這個人已經賴上他了,凌琅不是npc,他是一個活生生的,陪伴他數年的人。

  「朕不該讓帝師跪著。」

  「嗯。」

  「朕不應該北上之前,不跟您打招呼。」

  「還有呢?」

  謝相迎突然有些好奇,凌琅還有多少事需要懺悔。

  凌琅把臉埋進他脖頸里,悶聲道:「不該在夢裡,對帝師做那樣的事。」

  「……」

  這種就不必說出來了。

  凌琅說罷突然抬起頭,他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放進謝相迎手心兒里。那是一朵小小的絹花,四年前上元夜,凌琅從他耳邊取走的那朵。

  這花有些褪色,看得出來是時常把玩的結果。

  「你,知道是我……」

  「是,從在花神車上見到,便認出來了。朕能從另一副皮囊中認出帝師,便能從千萬人之中認出你。」

  凌琅很想告訴謝相迎,即便他化成灰燼,自己也能認出哪一片是他。但這樣的話不吉利,他知道謝相迎不會喜歡,所以便沒有說。

  「還有事情瞞著我嗎?」謝相迎問他。

  凌琅想了想,道:「有,蓮生是朕安排的人,朕特殊待他,只是……」

  「只是你的計謀?」

  「是。」

  「你真是……」真是個沒心的人,謝相迎一拳垂在凌琅胸口,「你知不知道玄嫿險些杖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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