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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還挺客氣。黎願又看了謝相迎一眼,忽覺這人在燈火之下,似乎確實比旁人好看一些,眉毛長長的,人長的也白淨。一雙眼墨染的眸子不看人的時候,總引著人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黎願正打量著謝相迎,驀地與抬起頭來的人四目相對。
被發現了。
「你,想做什麼。」黎願故作鎮定。
謝相迎看著黎願道:「我想去見見日頭。」
「曬太陽?」
「嗯……」
謝相迎點了點頭,這密室內暗無天日,他已經有許多日不見陽光了。人生來對光便是渴望的,他也不例外。
榻邊是謝相迎曾經製作過的「輪椅」,黎願把人扶起來,攙到那椅子上。
謝相迎扶著扶手,雖然極小心,但在坐下之時,還是蹙了蹙眉。
這人看起來弱不禁風的。黎願一邊看謝相迎,一邊把扶著的人攙緊了幾分。
「你坐好了麼。」黎願問他。
謝相迎點了點頭,黎願抓著輪椅後的把手,將人往密室外推去。
密室設在祈翠居的西暖閣,被推出屋門時,近乎兩個月沒見日頭的人,在見到午後的陽光時眯了眯眼睛。
他看著西暖閣外的花樹,好些原本光禿禿的地方已經長了花苞。
「春天快來了。」
謝相迎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心情也好了些許。
黎願看門口放著一把躺椅,輕聲對他道:「你身下這椅子硬,坐那裡去吧。」
「勞駕。」
謝相迎說罷便被人扶了起來。
人歪在竹條編制的藤椅上,用手支著下巴往院子裡各色的草木上看去。青衫垂在藤椅之下,隨著輕柔的風微微擺動。
黎願的目光隨著謝相迎而去,他不知這些光禿禿的枝丫有什麼好看,看了兩眼便將又將目光落回謝相迎身上。
謝相迎是很安靜的一個人,什麼話都不說,能待整整一日。
他倚靠在藤椅上的慵懶模樣,像無意闖入孤山舊院裡的貴公子,為滿目蕭瑟的景添了一抹鮮麗之色。
黎願注意到這人的頭髮有些亂,頭髮絲被太陽照的泛著金光一般。
等回過神來,黎願才發現自己居然盯著一個男人看了這麼久。
謝相迎看他長眉微蹙,撐了撐腦袋,問他道:「九皇子,怎麼了?」
他抬眸看人的樣子,一下便將人勾住了。
有清風過來,吹開人領口的衣衫,謝相迎白皙脖頸上那未消散的曖昧痕跡,讓黎願的心顫了一顫。
「我,渴了,去喝水。」
黎願說罷,同手同腳地往屋內去。
這孩子還挺有趣兒,謝相迎歪了外腦袋,枕在胳膊繼續發呆。
許久沒有這樣清閒過了,若是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本該過這樣的日子才對。
等做完了所有的任務,他一定在南邊買幾畝良田,過過那帶月荷鋤歸的日子。
黎願一個人往屋裡去坐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有些忌諱和謝相迎說話。每次見到這個人,總顯得自己格外慌亂似的,他明明與謝相迎隔的年歲不算太多,怎麼這人跟活了幾輩子似的,顯得他自己格外幼稚。
待平復了許久腦海中亂糟糟的思緒,黎願才往屋外去。
「你……」
黎願正要開口,突然發現這人已經枕著自己的胳膊睡熟了。
謝相迎的呼吸極為平穩,身子蜷在一起,像只日頭下打盹的貓。
黎願站在藤椅邊,心道這人的身子骨實在是差,也不知怎麼活這麼久的。思量到此處,黎願突然的身子突然滯了一滯,他忘記了,這人已經死過一回了。
不遠處,阿召帶著幾封信快步走來。
腳下許久不曾打掃的枯枝被踩斷,發出「吱呀」聲。
「殿下!」
阿召正要叫人,黎願回過身將食指豎在了唇邊。
見謝相迎在睡覺,阿召後面的話,沒說出聲來,但此事極為重要,耽誤了總歸不好。
阿召蹲在藤椅畔,輕輕拍了拍謝相迎的肩膀,和聲道:「殿下,殿下醒醒,奴才有要事稟報。」
這一聲讓正在淺眠的人睜開了眼睛,謝相迎的眸子帶著倦意,人打了個哈欠,眸中一時濕漉漉的,帶了些水光。
他起身接過阿召的遞過來的幾張紙:「這是……」
阿召俯著身子輕聲道:「幾位大臣鬧的厲害,陛下今日早朝上說,攝政王已經與他通了書信,半月後立刻回來,到時候設宴,要為攝政王接風。殿下如今在這兒,不知接哪門子風。」
謝相迎看著手中的書信,心下已然明白了凌琅的計策。
凌琅這是打算找個贗品去安那幫老臣的心,反正這攝政王被燒壞了臉,戴著面具,找個身形相當的也不是不可以。
凌琅還真是會想辦法。
謝相迎的眼眸轉了轉,最後落在阿召身上,道:「打探一下,那個攝政王的馬車從哪兒走,有消息了再告訴我。」
「殿下是想?」
謝相迎略略勾了勾唇,道:「他那麼想叫攝政王回來,我這邊兒就給他一個驚喜。」
「是……」
阿召沒有多問,說完話,即刻轉身往院外去。
他向來是個不會多話的人,謝相迎說什麼,從來不會多問一句。
黎願看這人臉上帶著狡黠的笑,如那要使計的狐狸一般,不由問道:「你這是要為那皇帝解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