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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這話,小婦人傾了傾頭,與一直不敢抬眼的小江霖對視:“霖哥兒,阿娘希望你能有更開闊的眼界,往後不會因為旁人的誤解而憤怒生氣,不會因為無來由的風言風語而傷心自棄。亦不想你往後是非不分,學旁人恃強凌弱,或恃弱凌弱,或愚聽盲從。”

  見兒子張著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看著自己,目中滿是懵懂,小婦人耐心地笑了笑,細聲細氣地與他說道:“霖哥兒,阿娘今日與你說的,你現下或許不懂,但今後等你識字了,看的書多了,便也能悟出自己的道理來了。”

  聽了這麼一通,小江霖轉溜著眼珠子想了許久,才撓了撓耳朵,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阿娘,那霖哥兒今日早些睡,明日去私塾跟夫子好好學。”

  小婦人笑著抱了抱他:“霖哥兒乖……”

  ……

  翌日,小江霖便跟著去了隔壁村的私塾。

  那私塾中有兩名夫子,一位是已到桑榆之年的老夫子,另一位,則是那村上唯二的、考取了秀才功名的年輕夫子,人稱齊夫子。

  齊夫子生得斯文俊秀,周身風度很是溫文爾雅,待人處物亦是和順又泰然,唯有在看到小婦人時,那張白淨的臉肉眼可見地,泛起了紅跡。

  二人雖只交談了幾句,也就是一聲“犬子愚鈍,勞夫子耐心教誨”,與一聲“客氣了,在下會盡力關照的”,已將一旁的姜洵給看得火冒三丈。

  而彼時夢中的姜洵還不知,這僅是個開始。

  上了私塾後,小江霖仍然不時與人打架,只打架時,還會傲氣十足地回罵旁的小童一聲小白丁。他也仍然在打完架後,慣常在墳前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只咕嚷的話,慢慢變了。

  以往說得最多的,是讓阿爹保佑他和他阿娘身體好,保佑他快點長大有力氣幹活云云。而上了私塾後,則總是讓這個爹保佑他月試能拿好名次,保佑他上課不打瞌睡,保佑他不忘做功課,甚至有一回,還讓保佑他那位齊夫子早日考取進士。

  數度,姜洵嘴角抽搐。

  這日,又與人混戰一場後,小江霖如舊去了墳前,流了兩滴金豆子後,開始咕咕噥噥跟作賊似地,用自言自語的聲音說著些什麼。

  因為聲音委實低悶,姜洵便湊近聽了聽。豈料這麼一聽,險些氣炸自己的心肺。

  無他,蓋因這小娃娃說的是:“阿爹,他們都說齊夫子歡喜阿娘,兒子今日也問了齊夫子,是不是真的歡喜阿娘,齊夫子說了,他想照顧兒子與阿娘,讓阿娘不那麼辛苦……”

  說著,小娃娃用指頭扒拉著地上的土,又悶聲道:“阿爹,阿娘每日去上工做活都好累的,要是阿娘有人照顧了,阿娘會輕鬆好多……”

  最後,似是安撫又似是下了決心,小娃娃驀地抬起頭來,直視墓碑:“阿爹,要是阿娘改嫁了,你也別傷心。每年喪節祭日,霖哥兒都會來看你的!給你燒好多紙錢,讓你在那邊不愁吃穿!”

  姜洵喉嚨噎住,險些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轟隆隆’雷電聲響,小江霖看了眼天際,慌忙收拾好書袋,照樣去小溪邊撈水抹過臉和身上,便小跑著回了家。

  回家溫完書後,小江霖便開始圍著自己娘親說話,說來說去,都是暗搓搓把那私塾里的齊夫子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活似這天底下最有學識的人便是那塾師。

  這還不算,吃飯時,小江霖咬著筷子腳,忽然扭扭捏捏地問了聲:“阿娘,你要不要、要不要……”

  “什麼?”小婦人挾了筷菜給他,柔聲問道。

  被娘親這麼一問,小江霖有些慫了,將話咽回肚內,不大好意思地低了頭。

  忽有叮鈴咣啷的聲音在屋外響起,是院子裡養的狗胡亂躥跳,又把雞食盆子給絆翻了。

  小婦人放下碗筷,便去了院子裡頭拔正那盆子,清理灑出的雞食。

  小江霖沒心思吃飯,便也起了身。

  他扒著屋裡的門框,看著院中撐著雨遮忙碌的小婦人身影,喃喃地,把自己方才沒說完的話問了聲:“阿娘,你要不要、要不要改嫁給齊夫子啊?”

  似聞天雷滾滾,滿蒼烏雲都聚到了頭頂,姜洵氣得暴喝一聲:“逆子!你說什麼?!”

  恰逢屋外閃電打響,小江霖對著電光中突然出現的人,驚恐萬狀地張大了嘴:“阿爹?”

  ……

  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姜洵驀地從那怪異的夢中抽離。

  神魂歸來,聞得耳畔,是咕嚕咕嚕的吞咽聲響。

  豎著耳朵仔細聽了會兒,結合鼻尖聞到的氣味,姜洵才慢慢分辨出來,該是小娃娃吃奶的動靜。

  初時,姜洵還以為又入了另一個夢境,可不久後他卻發現,自己四肢像被釘住似的,眼睛都睜不開。

  就這般掙扎許久,直到那吞咽的動靜沒了,而耳邊驀地聽到有人喚了聲軟乎乎的“阿娘”,他才意識到自己並非是在夢中。

  慢著。

  既然不是在夢中,那方才在吃奶的,正正是他那寶貝兒子,姜明霄。

  這小子,怎麼滿了周歲,連路都會走了,還沒斷奶?

  姜洵腦門越發漲痛,恨不能立馬坐起身來,可無論他如何努力,仍是連眼皮子都動不了,完全是個徒喚奈何。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似是整理衣裳的聲響,過了會兒,叮鈴鈴的聲響步近,他感覺到,有人近了他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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